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84)
“以足下之意,京中又将有囤积居奇的风潮了?”
前来禀报的京兆尹赶紧俯首:“小臣不敢欺瞒。”
“这倒实在是一件大事。”齐王道:“不过,既然抢粮的风潮渐起,那不知一日之内有多少人在买粮?”
京兆尹霎时间愣住了,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他又不是粮铺的伙计,怎么知道买粮的人数?难道堂堂三品京兆尹,还得一个粮铺一个粮铺上街去数?如此犹豫片刻,他才低声报出自己猜测的数字:
“总,总有二三百人吧……”
齐王唔了一声,却又淡淡道:
“是么?怎么我听人回报,说自前日以来,买粮的人数分别是三百五十三人、四百一十五人、五百零三人呢?”
京兆尹大惊失色,额头不觉渗出了汗珠。他自问为官十数年,对京中大小庶务了如指掌,但穷尽脑力,实在也想不出主上怎么能将京中粮铺的消息掌握得如此细致——难道是派出府中暗卫,一一细查?但长安城内的大小粮铺少说有上百家,若真是派人一一查来,且不论繁琐复杂耗时极大;就是这样兴师动众的大动作,也不可能瞒得一点风声不漏啊!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确定上头的贵人轻声又开了口:
“我又听说,这买粮的人中,约五成是朝中各家的庶子、亲戚,约三成是于重臣们往来密切的豪商,剩下两成中还多半是勋贵府上的仆役、下人。不仅如此,若以地域而论,则买来的粮食中,六成以上都流入了城外的坞堡、庄园,三成则直接送入城内的集贤坊、兴庆坊——多半还是朝臣们的居所……这样的消息,不知确实与否?”
这下京兆尹真是汗涔涔而下,惊恐交加、几欲昏厥了——这些消息详尽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简直不是人力可以搜罗的;然而其中隐约只言片语,却与京兆尹所掌握的信息彼此吻合,毫无差错。若说先前还有怀疑,那现在才是疑虑尽消,惟有恐惧——主上,主上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京兆尹不及多想,只能匍匐叩首,声音发颤:
“臣辜恩溺职,实在是死罪!”
但齐王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愤怒。相反,他沉默良久,却只悠悠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这些都是真的了?”
要不是太过惶恐无措,京兆尹或许能听出主君语气中极为怪异的情绪。但现在惊畏之下神思恍惚,只能白着脸叩头不止了。齐王只是扫了一眼老下属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一长串消息多半属实,于是脸色也忍不住微微的变了。
如若换在平时,眼见心腹亲信如此战战兢兢、仓皇失措,齐王是应该开口抚慰几句的。然而今日他默默不语,竟俨然像是没有想起这一茬,反倒是缓缓探出右掌,抚摸着袖笼中一卷小小的丝帛卷轴。
这是衡阳府今日上午才派人送来的东西,美其名曰是“守望相助、互通消息”,但以齐王的眼光来看,则无疑是不动声色的示威——方才他随口说出的这几个数字,就是从卷轴上所谓的“情况简报”中”原样照搬而来;本以为只是衡阳王府妄加揣测的谬论,但眼下看来,显然是字字有本,毫无虚妄……
但这些南来的外人,又是怎么掌握这么细致的消息的?
如京兆尹这样的外行,还可以猜测是间人刺探所得;但齐王领兵已久,对间谍暗探了如指掌,自然更能知道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要想打探得如此仔细、准确,除非将全长安上下的要害部门全部更换为暗探;而且这些暗探还都得是精明强干、万中挑一的人物,才能在繁琐细碎的消息中敏感把握住最关键的情报,并准确整理、呈递上报。
但——但这如何可能?且不说衡阳王府是如何在京城安插的暗探,就是普天之下,又哪里有这么多眼光老辣手腕高强的英杰人才,供衡阳王府肆意挥霍驱使?
当然,相较于齐王读完卷轴后所受的震撼,这样的疑惑也只是小事了……在简要报告完这几日抢粮的消息之后,卷轴下还简单列了一个总结,其中预计了接下来数日里购粮人数将会有的变化。齐王读后大为惊讶,甚至脱口质问前来送信的使者,质疑衡阳王府是否有卜算之术,否则怎么可能预计到未来人数的变化?
但当时那个贝姓的使者是如何作答的来着?……喔对了,他只是微微一笑,说这是什么“统计所得”。而后——而后在齐王的反复催问之下,贝姓才终于松口同意作答,却又询问齐王,是否能理解什么“泊松分布”、“广义泊松分布”,而后又展示了一堆天书一样的“证明”、“讲解”……
当齐王在那些浑然不可理喻的解释前恍惚失常、不能作声之时,使者微微而笑,却说出了一句极为大逆不道的缪论:
“您看,我们实在不是要保密什么。”他客客气气的说道:“主要这实在不是您能够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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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心中种种的杂念纷繁闪过,等到回过神来时,却看见京兆尹依旧匍匐在地、举止无措。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无心再展示什么君上的仁爱慈心了,稍稍回忆了卷轴上惊心动魄的结论,平静出声:
“粮食有所风波,也不是你能控制的。罢了,你回去后点齐京中所有的衙役,发给兵器,先行操练起来,以备万一。”
京兆尹不敢大意,答应之后又赶紧小心请示:
“臣一定尽快备齐,但不知何时需要动用?”
齐王默然片刻,淡淡道:“……总归二十日以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