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96)

作者: 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纵使心中惊愕万分,齐王面上仍保持了冷肃。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大臣们低垂的眉眼,在为首的几位重臣面上逡巡;烛光下殿中亮如白昼,君臣之间能轻易彼此的神色。如此默然对峙,恰恰是在施加无言的精神压迫。

相对无言了许久,为首的大相公终于顶不住这天颜咫尺的压力,俯身奏报:“炒粮固然罪无可恕,但事有缓急,以臣的愚见,京畿重地不容轻忽,尽快平息城中乱局,才是眼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齐王喔了一声,语气不辨喜怒:“大相公可有良策?”

宰相口称不敢,俯首道:“禁军兵精粮足,将士用命,荡平乱党易如反掌。只是京中骚动四起,乱民汹汹,趁火打劫者不计其数。以禁军的兵力,恐怕一时难以尽数弹压。”

他停了一停,从余光中小心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圣人。饶是大相公久居官场善窥人心,依然不能从那张木板一样的老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只是至尊眼中隐约有冷光滑过,比锋刃更叫人毛骨悚然。

或许是独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大相公深吸了一口半夜的冷气,感觉腹部都有些隐隐作痛。

但压力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陈奏:“以臣的愚驽浅见,禁军兵力虽然不足,各公卿大臣府上却多有善战的部曲;圣人大可降旨,借调私兵,协助平乱。朝中臣工都是忠贞不二之士,想来不会有所推拒……”

话音刚落,匍匐在宰相身后的大臣中稀稀拉拉传出了几声附和——这些都是大相公的门生故吏,世代姻亲,即使面对至尊的凛然天威,依然要战战兢兢为老靠山撑起场面。至于其余无关的大臣,那表情瞬间就相当之微妙了:大相公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无疑是慷他人之慨,从百官身上割下了极大的一块肥肉——借调借调,设若至尊有借无还,难道大臣们还能去哭太庙么?即使圣人言而有信,那借机在私兵中埋伏一点暗线,谁又能够发觉?

当然,尽管面色变化各异,但大臣们终究没有出声反对。他们终究不是利欲熏心的蠢猪,知道宰相慨然交出这样大的利益,实在也是被这几箱子的账簿逼的无可奈何,希望能以此平息圣人的怒气,君臣之间达成互不追究的默契。

但圣人并没有接招。齐王木板一样的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皱了皱眉:

“相公肺腑之言,孤自然受益匪浅。”齐王道:“只是夜色已深,城中局势晦暗不明,贸然出手弹压,只怕会玉石俱焚。平乱也不急于一时,且等天亮吧。“

这句玉言纶音一出金口,就连城府极深的宰相都绷不住瞪大了眼睛:自古兵贵神速,弹压骚乱还能“不急于一时”?!等到天亮万事俱备,只怕乱军都要直叩宫门冲进来清君侧除奸佞了——圣人的脑壳是叫宫殿的大门给夹了么?

刹那之间的冲击过于强大,宰相嘴唇嗫嚅,下意识就要开口劝谏——毕竟清不清君侧倒无所谓,除奸佞这种事那可实在有点惊心动魄——但大相公尚未在震惊中打好谏言的腹稿,就见齐王忽的转过了头去,径直望向了西侧漆黑一片的窗外,俨然是再没有任何谈话的兴致。

于是大相公喉头一梗,不自觉的将劝谏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或许是心情起伏震荡,他腹中愈发感到不适了。

·

齐王遥遥注视着窗外朦胧的火光,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这是宫墙外护军点燃的烛火,但很快微风过处火光旋起旋灭,隐约有震响敲击声回荡入耳,再明白不过的揭示了它的来历——那群乱党四处厮杀,居然已经闹到宫城以外了!

当然,尽管骚乱已经近在咫尺,但齐王依旧没有动用禁军的意思。这倒不是他成竹在胸对局势了如指掌,而纯粹是出于某种不可理喻的信任:奉命传信的心腹带回的不只那些匪夷所思的“麻醉气体”,还有盟友的口信。衡阳王言之凿凿,声称夜色中局势复杂,暂时不好平乱;但只要天色一亮,他们立刻就会有所动作。

“无所谓,我们会出手。”——这是衡阳王的原话。

但为什么要等到天亮?天亮之后又会有什么动作?难道还真能将这满城的乱党一举荡平?齐王苦思良久,依旧茫然不得其解,所以他只有干坐着眺望窗外。

圣人漏夜枯坐,底下的大臣们自然不能擅离。大殿中乌泱泱一堆的公卿大臣们依旧跪坐在地,只是膝下换上了保暖的布帛。而宫女们往来穿梭,却依次奉上了极为滋补可口的汤水点心,供大人们补充体力、打点精神。如若实在支撑不住,殿后还有宿卫的隔间,大可告罪后小憩片刻。

君臣之间默然对坐许久,忽听殿中当啷一声响,却见大相公猛然从坐垫上站起,竟还顺带掀翻了面前的木几。

宰相如此仓促急躁,简直可以算是御前失仪。不仅至尊神色微变,就连群臣亦大为惊愕。几位公卿惊惧之余彼此张望,心道莫非是大相公忍不了这折辱,当众就要翻脸与圣人放对——

“陛下恕罪。”大相公的语气不稳,仿佛真带着些忍无可忍的颤抖:“臣——臣想更衣。”

·

沐晨仔细打量着笔记本电脑上跳动的数字,上下扫那些颜色各异飞速闪过的字符,而后再瞥了一眼在代码上旋转变化的三维模型,终于伸手一指屏幕,自信的下达了重大指示:

“这玩意儿超出温度警戒了。”

在震耳欲聋的风扇声中,向亮从旁边探过来了一个红胀的脑袋,扫一眼之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