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329)
但等运输机一落地,跟在警卫身后的却不是什么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科学先驱,而是一个被毛衣与外套包裹得严严实实、上下几乎密不透风的臃肿人形。并且——并且——
“张瑶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沐晨惊骇不已,小声询问:“——她是被打了吗?!”
向亮抬头张望,一眼也看到了张瑶那张被围巾包看的青肿面容。他对殴打伤形极为熟悉,当然立刻分辨出了不对:
“肌肉没有问题,不像是被打伤后的症状,倒像是,倒像是——冻疮?“
说出这话,向亮语气也不觉迟疑。现在已经入夏,就算草原苦寒昼夜问差巨大,想来也不该能把人冻出这样厉害的症候。
张瑶从机舱中探出身来,扶着警卫的手迈下舷梯,动作小心举止矜持,看起来不像现代生物博士,倒像是摇曳生姿的大家闺秀;只是行动之间肢体僵硬,偶尔摆动幅度过大,还要咬牙切齿面部扭曲,乃至僵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下面迎接的众人看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等张瑶扶看警卫慢慢蹭到最后几步舷梯,等候在侧的贝言才快步上前,迅速露出微笑:“欢迎”
他本来要抢先伸手与张瑶相握,以恰到好处的力度表示殷切的喜悦。但现在左手刚刚伸出,却无意间瞥见了张瑶从袖子中露出的一截手腕——同样是青肿发紫,带着泛黑的淤血,于是手掌僵在了原地,刹那间竟有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倒是张瑶点头示意,扯对嘴角想还以微笑。但运动的肌肉似乎拨动了哪块淤血,于是嘶嘶一声口凉气,立刻又板起了发肿的脸。
“太——太感谢了,居然劳动大家来这么一趟……”张瑶含糊不清的回复:“只是真的不好意思,我冻疮有点严重……”
她抬了抬手,露出了被长袖遮住的半截手掌。只见手背一块淤肿高高突起,紧绷茁壮,胀得几乎泛出亮光。
显然,张瑶这一身的冻疮恐怕不仅是“有点严重”。站在场外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原本安排好的什么握手拥抱致辞的欢迎仪式似乎也实在不合时宜了。想来想去也不再客套,只能现搬了几把椅子,请飞机上的各位都下来缓缓,歇一歇在空中颠簸了几个小时的眩晕。
倒是张瑶缩看脖子缓了一阵,主动抬手叫来了沐晨。似乎是顾念到尚未到手的珍贵实验样本,她对沐晨的态度极为殷勤,甚至咬牙又笑了一笑。
“沐先生,我在飞机上就收到了消息。”她和颜悦色道:“听说那个药——萧绚出了一点状况?
沐晨点头,将缘由从头到尾又复述了一遍
张瑶听得很仔细,但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似乎早有预料。她稍一沉吟,而后微微一笑(当然,同时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不算奇怪。从已有的实验结果看,这种真菌对免疫系统的刺激的确很强,效果很难把握……尤其是在人体上。”
“人体上?”沐晨敏锐的听出了细节:“能够确定在人体上的效果么?——你们已经做了人体实验?"
“喔,这倒没有。”张瑶的脸上浮出了一点尴尬:“准确来说,并不是从实验中得到的经验。
她欲言又止,终究叹了口气。
“控制住北朝在草原的兵力后,我们迅速审问了北朝的皇帝,以及他亲信的那些方士、巫医,在营帐中抄出了大量真菌的样本——其中相当部分还具有活性。当时的条件的确比较简陋,外加对真菌认识不足,我们做的防护并不算到位;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被表象所迷惑……如果长期接触真菌的巫医都没有什么异样,那么至少真菌本体应该是安全的。不过,这个推断的确太粗糙了。”
她青肿的面颊微微抽搐,面色再明显不过的阴沉了下来。
“显然,我们忽略了人体复杂的反应机制。从后来的结果看,这些真菌的分泌物似乎可以渗透皮肤的保护,对免疫系统制造过量的刺激。这种刺激不一定会演变为显著的症状,但可能加剧某些生化反应,譬如炎症……“
她抖了抖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两个狰狞可怖的亮肿冻疮。
冻疮是受冷后血液不畅所诱发的炎症反应,通常在低温干燥气候中发作。但被真菌刺激得高度敏感的免疫系统却直接绕开了这个流程,只要肌肤稍稍受到寒冷刺激,那么毛细血管处就会迅速爆发炎症。而外在表现,就是此起彼伏、不可遏制的冻疮
当然,这一点小小的炎症反应对人体影响不大,并不需要额外用药。但张瑶接触真菌时间最久,冻疮发作实在太多,近几日前实在不能忍耐,终于被实验组安排了最近的飞机,送到长安来缓一口气。不说气候比北边更为温暖,至少长安城中没有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真菌孢子。
张瑶倒是很讲义气,尽管冻疮遍布行动不算方便,仍然一口答应沐晨的请托,甚至主动要求尽快出发,不必耽搁。
“真菌孢子引发的免疫反应变化很快。”她道:“拖得太久反应消退,可能就什么都观察不到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出诊看一看病人而已,也算动动脑子,省得无聊。有车吗?立刻动身吧。”
向亮倒是预备了马车,但要一个冻疮患者乘坐这种中古时代的硬板拼接造物,那未免过于不人道。因此他们不得不向别院发令,临时调来了一辆备用的装甲车,还额外将座位以衣物软垫铺好,才战战兢兢载好张瑶,取道平稳大路直奔别院。
萧绚被安放在别院内侧的静室内,昏睡数个小时后早已苏醒,只是镇定剂药力未过,只能躺在病床上转动眼珠。他曾经见识过后勤组医生那近乎于鬼神的医术,但现下能亲身体验这些怪异的技术,仍旧恍惚迷离,隐约不敢置信——尤其是费力瞥见病床边滴答作响的怪异机器,以及那些贴在自己胸口与脑门的金属亮片时他周身的瘙痒与肿胀感已经消弭,只是手臂依旧隐隐作痛;顺着手臂望上去,还能看见一个悬在木架上的水晶圆瓶。瓶内水波盈盈,隐约有水滴自透明的管道滴下,似乎蜿蜒向下,流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