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34)+番外
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方苓曾为丈夫的一夜荒唐愤慨过,但日子一天天过下来,他从来不去芳菲斋,从不对那对母子假以颜色,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也明确知道,丈夫心里只有她。
阮仕祯始终如她初见时那般,率真洒脱,不曾背弃当初的诺言。
“其实名份这东西,真就像老太太说的,重要,但不能当饭吃。有人空有虚名,却把自己活成了畜生不如,便是眼下拿她无法,将来也必遭天谴。”
姐妹二人知道她说的是谁,齐齐点头附和。
阮柔微微蹙起了眉,眼下祖母既已知道一切,刚才却依旧礼待明氏,仅是委婉提出分家,对下毒的事不打算追究。
到底,祖母在顾忌什么?
无法找出证据?
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她迟疑少许,轻声问道:“阿娘,阮承宇的生父是谁?”
阮桑眼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姐妹二人齐齐望着方苓,她沉默半晌,费解地缓缓摇头。
“ 我也不知。”
能让祖母和爹爹甘愿二十多年保守秘密,捏着鼻子把阮承宇认作嫡长子,或许,那人的身份不容小觑。
阮家在京城无权无势,爹爹身任闲职,朝堂上从不站队,正是因此,阮柔重生后遍寻仇家,却时时感到无从下手。
那天沈之砚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间,阮柔想到了裴安。
就在这时,宋嬷嬷脚步匆忙进了院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裴夫人来了。”
每次裴夫人进府,总要大张旗鼓闹上一场,宋嬷嬷抹了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夫人快去看看吧,她这会儿正往老爷书房去呢。”
第72章 投鼠忌器
◎非要陪上一生的幸福,才算完吗?◎
方苓在垂花门截住裴夫人, 对方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十数名身强体健的仆妇。
她不失礼数地迎上前,“裴夫人大驾光临, 有失迎远。”
裴夫人根本不拿正眼瞧她,“一个小妾, 有何资格跟我说话?叫阮仕祯出来。”
往常裴夫人到府, 大多是直接往芳菲斋探望明氏, 时不时在院子里中气十足地指桑骂槐,再气不顺,便会仗着姨母的身份, 叫阮仕祯出来指摘一顿,提醒他明氏才是正妻,莫要忘了当年明阁老的知遇之恩云云。
方苓抬眼瞥向她身后,裴夫人生得人高马大,后面是一众健壮仆妇, 明氏身在其中,被衬托得更显娇小玲珑, 一身冷调衣裙, 面色凄然,我见犹怜。
“裴夫人,您虽是长辈, 到底来这府上是客, 对着主家一味颐指气使,不知道的, 还以为阮仕祯入赘给了你们明家, 真要这样, 这一府的门楣, 干脆将那个‘阮’字抹煞得了。”
裴夫人眼中浮现一抹错愕,继而冷笑,“我倒是小瞧了你,原来也是个牙尖嘴利之辈,难怪能二十多年压在我家大小姐头上。”
她转身,顿时换了一脸柔和,怜惜地拉住明氏的手,“你放心,姨母今日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阮柔在方苓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先前升起的猜测一时难以为继。
众所周知,裴夫人看得相爷死紧,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大动干戈,虽有虚张声势之嫌,但她的确是在千方百计、誓死捍卫自己正妻的地位,即便与裴安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由此恰能佐证,若明氏与裴相有首尾,裴夫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但凡她有一丝怀疑,便不可能二十年如一日地维护明氏。
更何况,虽是干亲,裴安到底是明氏的姨丈,相爷的桃色绯闻传遍京师,受文人骚客追捧,但若是摊上这种背德逆伦的丑事,怕是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此刻,明氏依旧如先前堂上所见,神色清冷,默默垂泪,“姨母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这府上容不下我,我还是听从老夫人的安排,来日便随承宇搬出去吧。”
裴夫人横眉竖目,插腰厉喝,“叫阮仕祯出来,我看他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赶你走。”
从前裴夫人到来,方苓尽量避而不见,叫阮仕祯自己去应对这彪悍长辈,今天,她却要挡在书房前,不让丈夫再受欺辱。
“老夫人卧病在床,做儿子的自当侍疾,眼下没空招待客人,裴夫人,请回吧。”
裴夫人闻言,气焰稍有回落,阮仕祯从五品官职,在她可搓圆摁扁,随意拿捏,但阮老夫人身上却有先帝亲封、不输于她的一品诰命。
阮仕祯的父亲早年在贵州任宣抚使,当地民风彪悍、土地贫瘠,在他任期内,却治下清明、风评颇佳。
阮老夫人当时陪同在任上,与他一道赈济灾情、抚恤山民,施粥舍药、救治疫乱,往往身先士卒,不假人手。
就在任期将尽时,阮济感染时疫病殁,阮老夫人也是一身病痛,带着年幼的儿子,以及一把万民伞,回到京城。
朝廷追封阮济,抚恤孤儿寡母,给他的遗孀加封诰命,表彰功绩。
当年阮仕祯出头娶明氏为妻,裴夫人相当看好这门婚事,只因在她看来,阮老夫人明事理、有胆魄,定不会因明家败落,便亏待明颖这个儿媳。
只不过裴夫人很快便大失所望,阮老夫人劝方苓自降为妾,之后这些年,却始终力挺她,罔顾流言蜚语,让小妾爬上一府女主人的地位。
听说老夫人病了,裴夫人煞有介事关怀了两句,“年纪大了,是该享享天伦之乐的,何苦总掺和儿孙房里的事。”
这句冷嘲热讽听在方苓耳中,却像剜心一般,痛进了骨子里。
阮柔适时拉住了她,暗自庆幸阮桑没过来,否则一个她一个阿娘,俩都是爆脾气,定会被裴夫人的恶言相向,激得暴跳如雷,把明氏下毒的事当场揭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