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23)
玉流闻言,绷紧的神经松了点:“囚哥已经有思路了?”
章囚点头,侧身同她并排而立,上方的斑驳竹影落下,打在脸上,神思不清:“赵颐那张嘴向来藏不住事儿,她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我怀疑京城中有人帮赵廉逃跑。他的失踪,诸几的失踪,像是因果的延续,只是这些因果,落在了你身上而已。”
“赵廉为引,”玉流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无涯贼首为令,这案子,还没完。”
安德明,赵廉,范有恩,鄞州城……刹那间,玉流像是被打通了堵塞的关节,她掀起眼皮,沉声开口:“囚哥,你派个心腹去一趟鄞州。”
“鄞州,”章囚拧眉,“你真觉得那案子没处理干净?”
“不能说是没处理好。我入朝为官来,除了这一次去崇州,离开京城的也就只有年前为抓范有恩的那次。如果以无涯贼首为号令的这群人是冲我来的,那在连日暴雨的鄞州城内,我大概真的遗漏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我派人去暗查,”章囚转而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等陛下召见完,我还有点琐事,让我算算……明日下午吧,我会尽快的,那么……”消停了几日的脑子回归了正途,玉流思绪翻飞,不多时便想好了对策。
玉流端正脸色:“囚哥,你在城里,还需帮我做三件事。”
“第一件,你对胡平这人了解如何,能不能和他说说,再卖个人情给我,让他帮个忙,照看照看安思贤?”
“你说谁?”章囚眼眸缩紧,略带震惊地看向她。
“赵颐说赵廉因安德明之死而疯癫……”话虽如此说,但实际上,她有必须去回天城的另一个原因。
那日在安国公面前失态至此,是她有意为之。
她不傻,就凭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还不至于气得动手。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她认,要找面子,找的也该是无涯贼首。
真正让她动怒的是外侯官没有听见的那几句。
安国公蠕动着嘴皮,轻又清:“你很像你的母亲,可惜了,却学得你父亲一顶一的狠毒心肠,比你老子还忘恩负义。”
彼时玉流尚能克制惊愕之下的怒气:“你说什么?”
“嘘,”安国公伸手按在薄得快没了的嘴唇上,扬起做作的讥讽,“要是林青霭知道你长成了现在这样,你说——她会不会后悔生下你?”
玉流再没能忍下去。
被她掐着喉咙快要窒息而亡了,不怕死的老东西还在说:“玉流,我听说西河巷那块有家酒坊的酒不错,有外头江湖的味道,得空了不妨去尝尝。”
玉流怒极反笑:“尝个屁!”
——这才是外侯官进门前老东西同她之间完整的经过。
离开敬国寺不久,她就想清楚了,他是故意激怒她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是特地说给她听的。
她完全可以不去理会这听起来像是包藏祸心的暗示,可偏偏,他提到了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人,以至于让她想起初来乍到遇见安思贤的那日。
这是一段写进慕容鸠的本子里都会被说俗气的初相识——她在大街上救下了被失控的骏马甩飞的窈窕淑女。
这位差点命丧马蹄的贵女期期艾艾,抓着她不肯松手,软着声音想请她送她回府。
俗话说得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也想多熟悉熟悉京城,便答应了她的请求。然而这一送,就结下了她同安国公的恩怨。
她忘不了温和有礼的国公爷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那副活见鬼的模样,更忘不了随之而来的那句“有娘生没爹养”的恶语相向。
她过去也和朝中同僚一样,以为安国公是因为看不起她的江湖出身故而对她屡次刁难,如今冷静下来想想,玉流怀疑他很有可能认识她的父母。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这种底气,敢往她去年在青山祭拜时遗留的土坑里埋东西。
玉流在纸塔迷迭的白雾中,拆开了用黄土裹了几层的信封。
玉流亲启:
如你所言,我是一个恶人,而于我自身,更是一个罪人。二十年前我同天斗,错选了一颗种子,用二十多万人的血肉将他滋育成树,最终结成了要我自己吞下的苦果……我的儿子已经废了,我只想救下我的女儿……她没有错,不该永囚于无情的后宫,当一个死去之人的影子……
求玉姑娘您,求您想办法,救下思贤一命。
老东西怪有趣的,都要把她吹成神仙了。一个是深得陛下宠爱的贵妃,一个是劳心劳力干活的侯官,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写出这种东西来。
太可笑了。
她在山中就把信丢入火堆,点点橙红星火焚烧出灰黑的烟气,时隔几日,这点如毒雾的烟又飘向此时的眼前。
她在见过安国公后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是这几日一连串的耽搁下来她就忘了,也是赵颐来了之后提及安思贤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安思贤的性子,跋扈算不上,但也骄躁自利,她未必就会这么柔顺地认命。更何况,如果安国公都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当成别人的影子,那她自己呢?
玉流都不敢细想。
“……我知道囚哥你做事要有理有据,但安思贤之事我无法给一个能说服你的缘由,勉强只能说是安家有异,若不行的话,就当我病没好,说了胡话。”
“阿玉,”章囚放低声音,暗含不解还有指摘,“我以为你最为循规蹈矩,你怎么敢同我说这种话?”
“囚哥,你都敢把皇宫秘闻告诉我,还怕这个?我之前见了不鸣住持,听说你同他私交颇深,那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和我说‘侯官,忠的是大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