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131)
踱步间,裙摆层层展开,溢出炫目五彩之色。
当真是奢靡至极。
虞清光静静坐在榻上,红帐外是鄢容拢过来的身影,以及阵阵拂过鼻息的沉水香。
鄢容站定须臾,便抬手将红纱撩起,显出了遮掩在里头的女子。
女子鬓带六尾凤冠,细长的点翠珍珠流苏垂在耳侧。
喜袍宽大,绣着飞舞的金凤,披帛从肩头绕过,挂于身前,上绣彩色云霞,下垂红玉坠子,连那尾端的玉穗子都杂着金色的细箔。
她眉目低垂,却色泽侬艳,竟生生将那珠玉霞光给比了下去。
鄢容看的有些失神,便就此停了下来。
鄢乐安见势,连忙拽过鄢容手中握着的红绸,将另一端给虞清光递过去:“二嫂你拿着。”
七皇子也跟着笑:“这种场合新郎官可不兴走神啊!”
话落,周遭便响起一阵嬉笑声,也将鄢容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虞府和誉王府两家仅隔了一条小巷,若是抬轿子过去,仪仗装不下,看热闹的人更是瞧不见。
因此,鄢容前几日在府邸之间架的云梯,如今便派上了用场。
云梯建在三层楼阁之间,位置高,视野也十分开阔,即便是站在小巷尽头,一抬眼也能瞧见。
虞清光由着鄢容背上楼台,这才下了地。
她余光撇向街市,只见红妆十里,入眼到处都挂满了翻飞的红菱,长街中围满一圈又一圈的人,正朝着云梯上张望。
街角每隔一段距离,便见有人着红衣,怀中抱着一大筐竹篓,对着街上撒喜糖,端的是一片喜庆祥和。
虞清光看的失神,却感前头传来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便极快的垂下眸子,跟着鄢容迈上云梯。
两座府邸隔得并不算远,可鄢容的书房和虞府的后院的亭台倒是有一段距离。
虞清光手中攥着红绸,听着云梯下欢闹的声音,一时有些恍惚,一时也有些茫然。
她与钟子盈成亲,往后的日子是她能预料到的。
但鄢容不同,他是皇亲国戚,而她家中又牵扯旧案,身在京都自然算是一分威胁。
那长长的云梯仿佛就在云端,引着她走向不确定地方。
她视线越过喜扇,落在前方的人身上。
鄢容身型颀长,手中牵着另一端红绸。
她与鄢容同被牵扯在旧案之中,上有天家庇护,嫁给鄢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虞清光随着鄢容一路踏过云梯,走到誉王府,两人下了书房,便见台阶之下摆了一个火盆。
她知道这是大婚的礼俗,便随着鄢容逐一跨过火盆,沿着那地上铺着的红毯,朝着正堂走去。
虞清光随着鄢容一路到了正堂,方才并行而走。
高堂之上端坐一人,便是前些日子下榻誉王府的太后。
江妙语和虞霍是从府门走的,两人已然到了正堂,与誉王夫妇一同坐在了太后的两侧。
司礼早就侯了多时,见两人立在堂中,这才启声:“一拜天地。”
虞清光一手执着喜扇,一手握着红绸,与鄢容同时转过身去,对着堂外俯下腰身。
“二拜高堂——”
江妙语看着虞清光对着自己行礼,鼻尖一时有些酸涩,可这堂中又围满了人,她生怕叫人看笑话,便连忙按着帕子按住眼角。
“夫妻对拜——”
闻言,虞清光转过身,和鄢容正对着站立。
她微微抬眼,视线越过喜扇,落在鄢容身上,恰巧与鄢容投过来的视线撞在一起。
视线交缠在一起瞬间,虞清光便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情去应对,或喜悦,或平静,似乎都不太妥帖。
她只好快速垂下眸,对着鄢容俯身行礼,又转过了身去。
两人拜完堂,虞清光由人引着送去了鄢容的院中。
这府中无论是人,还是路,她都已熟悉,唯一不同的是她这身明艳的嫁衣。
以及她随着浅桥回到房中,浅桥离去时,喊她的那句——二少夫人。
什么都没变,只有她的身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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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许久都不曾有这般热闹,赤色的红绸犹如明霞,到了傍晚,便如滚红的浪一般,萦荡在城中。
贡院向来肃穆庄严,又逢上科考,灯笼和红绸自然是不许挂的。可为了沾誉王府的喜事,皇帝便允了誉王府的下人抱着竹篓,在贡院门口赠喜糖。
钟子盈考完从贡院出来,早已是饥肠辘辘,只是心中欢喜压过了饿意,倒也不算难捱。
这三日的考题与他来说,可谓是信手拈来。
他随着人流走出贡院,远远便见门外有人围着,他心中好奇,自然也跟了上去。
走到跟前,这才瞧见是个小厮在一大把一大把的送着喜糖:“今日我家公子大婚,也向各位才子送来喜事,小的在此祝各位才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话已如此说出,钟子盈自然也要上前图个吉利。
小厮抓了一把塞给他,他却只拿了一颗。
钟子盈并未想太多,将那糖衣剥开,放入口中,果甜从味蕾中散开,竟让他心中轻快不少。
若他估算的不错,他应当稳稳得以殿试。
待他谋取功名,自当要将虞清光抢回,还她自由之身。
钟子盈离了贡院,拐进长街,便见满眼红霞,到处挂着锦绸和灯笼,声势异常浩大。
这等阵仗,除非是某位京中权贵,断然是做不来的。
他心中暗叹,也难怪人人都想进京考取功名。
钟子盈拐进巷子,回到自己租下的酒楼,他向来节俭,就连他曾作帝师的祖父,也清廉贫寒,将此视作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