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65)
虞清光并未说话,而是十分干脆的将手抽了回来,在抽回手的一瞬间,眼中的情绪也已经归回冷淡。
在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她与鄢容争吵的缘由。
鄢容和她,从来都坚定着同一个信念从未改过,甚至都在试图强迫对方服从。
她想要离开,才会想方设法的让鄢容放了她,甚至用难听的话伤害他,刺激他。
而鄢容只想让她留下来,因此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住她。
鄢容并不能理解她,她也不能理解鄢容,她与鄢容本就背道而驰,若是如此纠缠下去,只会逼疯对方。
她没有让鄢容将她的小名刻在胸口,也没有强迫鄢容记着她,可鄢容自己当了真,甚至被这一厢情愿的戏码感动了自己。
可鄢容的所做,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甚至在鄢容将印记展现出来的一瞬间,震惊之余,只让她感受到了无力和窒息。
难道鄢容要用这种方式来说服她吗?
在她眼里这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但在鄢容眼里却是贴近心脏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她的确知道鄢容对她用情至深,可之后呢?之后仍然是不眠不休的纠缠,两个人继续争吵。
她并非不是一定要走,她也可以留在鄢容身边。
但她想要的实在是太多,她不光想要做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还要有个人可以坚定的支持她相信她,给与她充分的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有爹娘在身边。
正是因为这些鄢容全给不了她,所以她才要走。
虞清光忽然想到,方才翟星霁对她说的话——你若是有求于我,我一定不会拒绝。
她手中攥着翟星霁给她的羽毛,实在是没想到,前脚她说根本用不到的羽毛,在下一秒便有了用处。
虞清光收回思绪,看向鄢容,只是轻声道:“抱歉,我不该用那些话来伤害你。”
说着,她上前一步,替鄢容将敞开的领口拢好,而后转过身去,“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虞清光不再停留,而是掀起珠帘,进了内室。
看着虞清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鄢容心底里忽而生出些慌乱,可这慌乱只是一闪而过,让他捕捉不到丝毫端倪。
脑海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追上去,可他似乎被钉在了原地,丝毫都抬不起脚来。
他的心跳突然频繁跳动,一声接着一声。
鄢容抬手按住胸口,只觉得那心跳乱成了一团麻。
他有些茫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脱离他。
但是他却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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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光进了房中后,将鞋子蹬下,合衣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下了榻,朝着屏风后的书架走去,她依稀记得之前书架上有一本讲的是京都的地图。
虞清光走过去,循着记忆摸索,很快便找到了那本图册。
书册只有一张地图,余下的讲的便是京都的房屋构造,以及一些地理位置和风土。
虞清光记忆很好,她先是将地图抄记下来一份,之后便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她不知道这地图对她来说能否派上用场,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虞清光一直忙到了下午,这才动身出门。
她心情并不好,自然要出门消遣一下,顺便去翟府找一下翟星霁。
浅桥仍旧守在外头,见虞清光戴上幕篱要出门,便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虞清光知道这是鄢容的吩咐,便并未为难浅桥,任由着她跟着自己。
她先是去了翟府,却不想翟星霁并不再府中,叫她扑了个空。
外头的府卫并不认识虞清光,但见她手中拿着金羽,心知是翟星霁交给她的,并不敢怠慢:“姑娘若是着急尽可在府中等候,公子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虞清光摇了摇头,“不必了,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就好,我姓虞。”
那府卫应下:“姑娘慢走。”
虞清光离了翟府,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沿着长街一路走过,走到小摊前停下左看看右瞧瞧,不知不觉竟是到了袖月楼。
她停下来,抬头望向那楼门前的匾额,上头的镀金大字因着时间的冲刷有些暗了,甚至字角的金漆都斑驳了些。
袖月楼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回忆,但这些回忆却尤为重要。
虞清光将幕篱整理好,提着裙侧上了台阶。
袖月楼并非是风月场所,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区别应当是里面也有不少的女客。
虞清光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虞清光认得她,正是四年前的窦妈妈。
袖月楼有个规矩,便是不可盯着客人细看,如今她又带着幕篱,窦妈妈自然认不出虞清光。
况且虞清光这通身的穿着,一看便是非富即贵,身后又跟着两个婢女,纵然隔着纱帐觉得有些相像,窦妈妈也不可能将她和虞清光联系在一起。
窦妈妈连忙引着虞清光上楼,由着她挑选雅间。
袖月楼是乐馆,规矩也和别处的风月场所不同,来的客人都是先挑雅间,再挑歌姬。
雅间的房门都敞着,唯独有客人挑中了,才会将门关上。
窦妈妈带着虞清光一路上了二楼,边走便介绍道:“小姐您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会儿天色还早,几乎没什么客人,好的房间都空着呢。”
虞清光一路应着,一路看过那敞开的雅间。
直到两人走过拐角,在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停下。
房门紧闭着,却并不点灯,很显然里头并没有人,若是寻常房间,虞清光应当只会路过并不理睬,可这间房,恰好便是当初虞清光接客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