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181)
经褚暄停这样一提醒,唐明珂猛然反应过来,“你是怀疑造假的是身份?”
褚暄停点头道:“既然成绩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人。”
“可一人顶替身份还有可能,这样多的人顶替身份是否有些匪夷所思?”唐明珂脑子快速运转。
能考过院试和乡试的人定然是冲着当官去的,将来即便会试落榜,回乡后也能在地方捞个不大不小的官做,怎会就这样与他们换了身份,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给你百两黄金你做不做?”褚暄停问唐明珂,“刀架脖子做不做?”
胁迫之下,有人妥协他不意外,可是钱财……
“读书人如何会为了区区钱财如此目光短浅?”唐明珂道。
他其实更想说,读书人的气节怎会允许他们为了钱财而弯腰。
“有人读书是为百姓请命,有人读书是为家国繁荣,有人读书是为出人头地,自然也就有人读书是为一个糊口生计。”褚暄停语气平淡,态度寻常,“读书人也是人,有私心有欲望,要吃饭要喝水。”
他对此事看得颇为淡然,他并没有什么读书人就要饿死就要清高的观念,无论是为大义还是私心,在他看来皆无妨,只要最后能做实事,能够有利于家国百姓便是尽了职责。
傅锦时对褚暄停的话意外又不意外。
褚暄停从来就是一个很正的人。
这个正既是他对事情的许多看法,也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比如他能理解褚扶清的野心,比如他从不反对甚至支持女子为官,又比如他掌管的刑部从不出冤假错案。
傅锦时欣赏的人不多,褚暄停便是其中一个。
她觉得此人最大的缺点大约就是性子恶劣。
不过他虽然阴晴不定,但他的喜怒无常并非是作践人的那种,也非是大恶之人的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他更像是捉弄人的恶趣味。
唐明珂听了褚暄停的一番话觉得也甚是有道理,便也没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起举子身份的事情。
“如此,我便派人去他们的户籍地查一查。”他说。
“你领一队沉铁卫亲自前去。”褚暄停不知想到什么顿了一下,才又道:“倘若真是买卖身份,直接将人押来京城。”
他理解人人都爱钱,百两黄金也的确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但他却不会放过参与进去的人。
科举乃是关乎社稷的重事,如何容得人如此肆意妄为。
“行。”唐明珂痛快的应下,“此事宜早不宜晚,我现下便去点人。”
褚暄停颔首。
唐明珂离开后,傅锦时与褚暄停之间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怎的不说话?”半晌,褚暄停道。
傅锦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收了狐狸爪子上的针才缓缓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借宗宴的手利用春闱对付云家对不对?”
褚暄停从说出让唐明珂将人押来京城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傅锦时何其聪敏,定然能够通过此话察觉到他对春闱的重视,那么就定然会阻止宗宴对春闱下手。
“对。”他低声回答。
傅锦时与宗宴如今为了报仇不顾大瞿社稷,他身为大瞿太子却不能,所以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阻止这两人。
但他知道劝说无用,所以派了人去监视宗宴,无论他要做什么,届时直接阻断他的计划。
他知道这么做,必然招来傅锦时的不满,但他还是要做。
褚暄停回答完后本以为傅锦时会冷笑着拿话刺他,亦或者对他甩脸子,却不想她笑了一声。
就在他分辨傅锦时这个笑是何意时,又听见她平静说道:“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第103章
今年大瞿的春日阳光明媚,比往年暖的早,因此在春闱这日,贡院墙外的蔷薇都开了。
沈懿亲自主持此次科举考试,他捋着胡须站在贡院大门处,身侧站着吏部尚书姜流云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卞惊鹊。
“今年的举子看着倒是比往年的轻松些。”卞惊鹊看到有几人站在墙下赏花,姿态颇为闲适。
姜流云也注意到了那几人,他笑了笑,“看来今年抬出去的人能少几人。”
往年春闱途中,有不少举子因为太过紧张,坐到号舍后却无法答题,严重地还会昏厥从而导致被抬出去。
……
三人说着话的功夫,贡院前的香燃到了底部,这代表着举子可以入贡院了。
不过在真正进入之前,会有人对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进行检查,避免夹带不该带的东西,比如小抄。
大瞿的春闱要考的科目多,因此举子要在号舍待七日,这七年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所以要带的东西比较杂,检查起来也是一个大工程,而今年参加春闱的人又比往年多出许多,所以肃帝下令,临时抽调了部分沉铁卫与锦衣卫前来帮助。
褚暄停往年身体不好,春闱之时的天气于他来说依旧寒凉,稍有不慎便易感染风寒,因此往年多数在举子入贡院之时低调的露一面便回府了。
今日他的仪仗一来,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沈懿与姜流云和卞惊鹊三人则是下了台阶,朝着褚暄停俯身行礼。
褚暄停从马车上下来,面含温润笑意,“诸位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