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182)
“谢太子殿下。”
傅锦时依旧像从前那般跟在褚暄停身侧,随着他一起走到了贡院的阶上。
她如今虽说不再是奴籍,但因为用得到褚暄停,便也一直留在了太子府。
她与褚暄停默契的谁都没有提离开一事。
甚至他们二人相处起来同先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现如今唯一变的大概就是没有人需要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喊她十四,她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傅锦时。
随着举子能够入内,褚暄停同主持此次科举考试的三位大人也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贡院里头走去,傅锦时与沉西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太子殿如今看着的确是大好了。”沈懿仔细地相了相褚暄停,笑着道:“傅家姑娘的医术当真是极好的。”
那日在殿上他便注意过,太子的脸色比从前好太多。
褚暄停笑着调侃道:“不然孤怎会想给她太子侍医一职,便是怕她回头走了,孤失去这样一位人才。”
姜流云闻言,笑着道:“殿下先见。”
“孤以为姜大人也会抓着她的身份说事。”褚暄停声音含笑,似是随口一说。
姜流云却心下一跳,“殿下……”
他一下子便听出太子殿下语气中的异样,虽说是含笑,可分明在警告。
太子虽然性子喜怒无常,但那是说话做事惹他不悦亦或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今日他观其脸色,觉得他并未不高兴,但他也决计不会无缘无故拿话刺人。
姜流云心中快速思考,他这这些日子在傅锦时一事上说过的话。
他先前并未在大殿之上出言反驳,甚至没有说过话,唯一曾经谈论过傅锦时的身份还是在他的府上同吏部侍郎穆城闲聊。
“姜大人看人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褚暄停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话落的同时他们也到了考官的位置,褚暄停停住,侧眸对姜流云道:“姜尚书往后可要记住,祸从口出。”
“尚书”二字咬的格外重。
姜流云陡然跪地,便要请罪,但话未出口,卞惊鹊忽然截断道:“太子殿下宽怀仁慈。”
褚暄停目光移至卞惊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是还忘了都察院。”
卞惊鹊不卑不亢道:“臣等职责所在,殿下恕罪。”
“卞大人何时也学会这一套了。”褚暄停眼底掠过笑意。
他本也不是小气的人,都察院这群人虽说平日里他烦得很,但也知道他们存在便是有劝谏监察之责,各司其职,尽职尽责,他自是不会去怪罪什么。
“为官之道。”卞惊鹊实诚道。
褚暄停哈哈一笑,“孤也是今日才知卞大人是个趣人。”
沈懿也在此时道:“殿下,姜大人怕是还有话要说。”
褚暄停垂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姜流云,姜流云此时已然反应过来太子刚才的意思是不会追究他的话,他跪在地上垂首抬手行礼,“臣谨记教诲。”
褚暄停应了一声,“起来吧。”
傅锦时一事不少人当着他的面不说,背地里却决然不会半字不提,但他不在乎这个,他厌恶的是穆城这种两面三刀之人。
今日提醒姜流云也不过是为了借他的手处置穆城而已。
穆城是吏部侍郎,此举显然是想借他的手拉下姜流云这个尚书,自己好坐到尚书之位上,他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哪里容得了穆城算计。
“谢太子殿下。”姜流云从地上起来,垂首站到了沈懿身旁去。
此时,贡院内已经进来了不少考生,他们皆拿着自己的牌子找到了号舍,将需要用到的东西摆了出来。
在这期间,傅锦时看到了有人锦衣华服,有人衣袍泛白,然却无一例外的脸上皆带着凝重紧张之色。
忽然,她的袖子被扯动,是沉西,只见他无声道:“走。”
傅锦时这才发现,自己看着那几名考生出了神,而褚暄停此时已经坐到了主考官的位置,沈懿、卞惊鹊和姜流云则是分别坐到了两侧去。
傅锦时同沉西一起走到褚暄停的身后站定。
很快,桌上的香燃尽,一声锣响骤起。
吏部的官员开始分发考题。
傅锦时第一次看见了春闱之景。
艳阳高照的天上,簇簇白云悠悠飘荡,号舍里夹道两旁的头上放着开得正盛的芍药,吏部的官员如水般散出去,文闱卷纸的声音“哗哗”响起。
分明有些吵闹,但却带着极致的静谧。
又一声锣响,考题分发完毕,吏部官员退回原位,考生执笔作答。
傅锦时望着一个个小小窄窄的号舍,望着不少举子粗糙的毛笔和砚台,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流淌而出。
她抿唇垂下了眼,心中思绪繁乱,一直到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她才倏然回神。
吏部的官员上前收走作答的纸。
之后傅锦时没再看着,因为褚暄停带着她去了后头用晚膳。
贡院的饭菜并不好吃,寡淡而又简陋,傅锦时却想到了进入贡院前在院前余光扫到的一位举子带的干粮。
那人的包袱打开,里面装的东西不多,却让傅锦时记在了心里。
她最终没吃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不是嫌弃饭菜,而是心情烦闷。
褚暄停望着今日异常沉默的傅锦时没有主动出声,而是在晚膳后借着巡查的名义带着傅锦时在号舍的夹道内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