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185)
“当年我在云家站稳脚后,慢慢查到了一些东西,他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并不能彻底扳倒云家,所以悄悄给傅大将军去了信,告知了他一些消息……”
他本意只是想要借助傅家将事情递到肃帝耳中,肃帝必不会容忍云家如此作为,定然会再派人查,届时便是他扳倒云家的机会,他未曾考虑过自己那时已经彻底顶替了云燚的身份,云家倒台,他也不会善终。
但傅大将军是个善心之人,在他去嘉州运送一批粮草时,遇到了同样在嘉州的傅形辞。
傅形辞告诉他,已经将他的身份挂在了鹰卫名册中,还让他摁了一个手印做将来能够证明身份的证据,这样倘若云家获罪,他也可以借口是傅家安插的鹰卫暗桩而不受牵连。
傅家后来查到的关于云家的那些事都是他传递出去的。
傅锦时听完问道:“在别院时,你为何不同我坦白?”
倘若那时宗宴坦白鹰卫的身份,他们的合作会更顺利。
“倘若那时坦白,四姑娘还会允我去死吗?”宗宴说:“鹰卫中人都知道,傅家人重感情,四姑娘最甚。”
傅锦时闻言一怔。
她忽然惊觉自己被仇恨变得面目全非。
从前倘若知道宗宴是鹰卫,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否决宗宴的计划,她能狠得下心放任宗宴去死,却断然不会牺牲鹰卫。
她自私却护短。
可如今她明知道宗宴是鹰卫却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他,若非今日被褚暄停拉住,她恐怕就真的默认牺牲掉宗宴了。
她何时变成这样了。
她忽然有些无颜面对宗宴。
她不配得到鹰卫如此信任。
宗宴察觉到傅锦时的异样,只以为是自己的话牵动了傅锦时的情绪,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一旦我是鹰卫的身份暴露,那么届时我们揭穿云慵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与傅大将军合作时,他提供证据,届时京城派了人来查他只需要把收集到的证据一点点暴露出去就可以,所以最后他是不是鹰卫并没有影响,因为不是“云燚”揭穿的一切。
但他与傅锦时的计划是以“云燚”的身份说出一切,用到的是云慵嫡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他是鹰卫,变会让云慵抓住机会反咬是他栽赃陷害,届时又得费一番功夫。
宗宴的话落,傅锦时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什么,而是前后不搭的问了一句,“我分明怀疑你是鹰卫,却还是放任你去死,你半点不介意吗?”
宗宴忽然明白了傅锦时刚才的异样是为何,他道:“四姑娘都说了那时还不确定,而且你不是提醒过我吗?分明是我自己一意孤行。”
傅锦时望着一无所觉的宗宴,垂在袖下的手猛然握紧,只觉得在此地一刻也待不住了。
她完全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所为,她觉得难堪至极。
宗宴还在继续说:“但如今四姑娘已经有了更稳妥的计划,便按照你说的做,需要我做什么,只需要同我说一声便是。”
这话便是应了傅锦时的意思。
如今他对傅锦时彻底坦白了身份,傅锦时也有了更好的计划,他没必要再坚持,一旦出了意外,反而弄巧成拙。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留。”傅锦时此刻心中乱极了,她无比庆幸是在晚上,黑夜能遮盖许多丑陋。
“四姑娘慢走。”
傅锦时匆匆转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狼狈,即便是在永州地牢与京城诏狱中受刑,她也从不觉得自己狼狈,可今日,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何为狼狈。
宗宴不知道傅锦时心中所想,他行了一礼,目送傅锦时离开。
然而刚才脚步匆匆的人,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宗宴听见傅锦时说:“我并非你们所认为的那般,别把我想的太好。”
宗宴是个聪明人,前后一联想便知晓了傅锦时的意思,他倏而一笑,“仇恨那样重,却还是能犹豫,这就足够了。”
“四姑娘很好,鹰卫皆认。”
傅锦时眼眶陡然红了,拉住门的手用力到泛。
最终她道了一声,“傻。”
宗宴望着傅锦时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缓缓垂下了眼。
傅家与鹰卫皆傻,否则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可谁不是心甘情愿去犯傻。
第105章
春雨细细,凉风习习。
泠城官道上一队人身披斗笠,骑马疾驰而过,马蹄踏在泥泞路上,溅起不少泥点子。
“驾——”
唐明珂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策马。
“世子,他们追来了。”
身旁紧跟的一名沉铁卫高声呼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唐明珂单手猛扯缰绳,同时另一手中的长剑挽了一道剑花,挡于身后,随即长剑与箭矢相撞,“锵”地一声,箭矢落地。
与此同时,前头忽然窜出十几名头戴斗笠,着面巾的刺客,他们手中拿着的是绊马的铁链。
唐明珂猛地勒紧缰绳,战马高扬起前端,嘶鸣着落地。
细雨变大,成滴状的雨水打在斗笠上,四散着弹开水珠,周遭气氛像是凝滞在半空。
看着成包围之势的刺客,骆回护在唐明珂身侧,认出了这批人,“同兴州那批人一样,都是天楚的玄色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