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217)
褚暄停抬眼,虽没说话,但沉西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小声交代道:“属下是在半道遇见的公主与二姑娘。”
褚暄停点头。
褚扶清与傅别云进来后同肃帝行礼。
傅别云今日没有戴面具,脸上的那道长疤也早已被傅锦时治好,因此肃帝一眼便认出了她。
“别云。”
这句称呼一出,从未见过傅别云的众人霎时呆住。
虽说到如今,众人都心知肚明傅家没有叛国,可也默认傅家除了傅锦时都死了,然而如今傅别云也活着,那傅家的其他人……
“你可知击了鸣鼓要受三道酷刑?”肃帝问。
“臣女知晓。”傅别云道:“比起三道酷刑,臣女更在意傅家蒙受污名。”
“既然如此……”肃帝道:“奇不演。”
“罪臣在。”
“按照流程来办。”
“是。”
奇不演起身,亲自去后面带人准备要用到的东西。
三道酷刑,一为“钉刑”,击鼓之人于钉床之上滚过五次;二为“棍刑”,用木棍打在受刑人的后背上,直至三十下结束;三为“拶刑”,用刑具夹住双手,直至十指尽断。
此等酷刑,非常人能够承受,倘若没有天大的冤屈,无人击鼓。
然而也正是因为傅别云的此番作为,让众人再次确认,傅家的确没有叛国,此前一直遭受冤屈。
傅别云此举一是为了给阿时拖延时间,二便是做给朝廷和天下人看。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傅家没有贪污,更没有叛国。
虽说鸣鼓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击过,但是三套刑具一直好好放着,因此奇不演很快带着人搬了出来。
他没有放进审讯厅,而是放在了审讯厅前的空地中。
众人一道从审讯厅内走了出来。
傅别云则是毫不犹豫地朝着钉床走去,褚扶清在她经过身旁时,拉住了她的衣袖。
傅别云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褚扶清松开了手。
很快,傅别云浑身被血染透,然而她一声没吭,连闷哼都不曾有。
倘若说第一道酷刑,众人还未曾有太大反应,最多面露不忍,在棍刑之时,见傅别云腰背挺直,即便后背血肉模糊却仍旧含着衣摆只有几句闷哼,众人无不钦佩,等到第三道酷刑时,不少人都别开了眼,十指尽断只是想想都疼的难以忍受,可傅别云从始至终没有大的动静。
傅锦时便是在傅别云承受最后一道酷刑时进来的,门口的禁军甚至拦不住她。
她背着父亲的头颅,站在众人之间,望着浑身是血,十指尽断的阿姐,一瞬间竟笑了出来。
第122章
傅别云因为疼痛已然倒在地上,又因着十指尽断,双手用不上力气,一时间竟没能起来。
傅锦时一步步走到傅别云身旁,她跪下身,想去将阿姐扶起来。
可伸出手后她又陡然停住,阿姐满身的伤,她找不到该碰哪里才不会疼。
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地上。
“阿姐……”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唤道。
她好似又回到了那日留云滩的战场上,望着父兄的尸首时那般的不知所措,那般的无助。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傅家。
她的阿娘因常年各处奔波行医积劳成疾,最终不治而亡,她的父兄战死沙场,死后尸首遭如此对待,再到如今阿姐死里逃生却还要遭受诸多折磨……
傅家分明从头至尾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却偏偏遭遇如此对待。
为何这样不公!
傅锦时死死咬着唇才没有崩溃出声,手上攥着的绷带再次渗出血迹,眼中的恨与悲近乎要冲破束缚。
她心中生出阵阵戾气。
眼尾带上了猩红,不若就——
“阿时。”
就在傅锦时心中重建的高墙寸寸化为废墟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手背上多了道温热触感。
傅锦时目光落在发红肿胀带着鲜血的指尖上,一动未动。
阿姐最擅用枪,平日里最注重双手的保护,可如今这双手即便是治好了恐怕也再用不了长枪了。
她是知道阿姐当初从军废了多大的力气,也知道走到一军领将有多么的不容易。
当初荣封将军时阿姐满眼笑意的样子好像还近在眼前,如今却是这般收场。
傅锦时怎能不恨。
傅别云脸色苍白,另一只手靠着手腕撑着一点点起身,她顾不上自己满身的伤,眼里全然是看到阿时那一身伤和她如此崩溃的心疼,她再次轻声唤道:“阿时。”
“对不起。”傅锦时终于抬眼,望着傅别云的眼睛哽咽着出声,“是我回来晚了。”
她若是少休息哪怕一次,阿姐都不必受这样的痛,父兄的尸首也不会如此。
她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
傅别云看出来傅锦时的愧疚,她摇了摇头。
她是知道阿时此番去永州带来傅家人尸身一事的,阿时目的为何一目了然,所以她一早就打算好了,她不能让阿时经受十八道酷刑后再经历一遭伤痛。
“我早有此意。”
她知道阿时路上定然少不了危险,一但暴露行踪定会有人千方百计地阻止,所以即便沉月不去公主府告知她需要她来拖延时间,她也是要来的,半道碰上沉西时,她甚至庆幸自己当初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