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367)
“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谢忱池毫不遮掩道:“他本不需要死,但他面对你的信任太过愧疚,所以选择为你而死。”
谢琅心中再度掀起波澜。
然而谢忱池却不等他说话,便又道:“父亲可认得此物?”她说着抬起手来,谢合溪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到她的手上。
那是一块由铁打造的,雕刻成鱼形的物件。
翻转过来,在鱼尾的小角上刻着一个并不明显的“谢”字。
谢忱池说:“你很谨慎,云慵入狱当日,你便安排春晖拿去融了此物。”
她说完看向众人身后,众人随她看去,只见叶云姗姗来迟。
叶云本该同沈首辅等人一道前来的,但中途接到了公主的传信,要他去将云家当日那件鱼符的证物带来,他去了一趟刑部便也耽误了些时间。
“臣参见陛下。”
他上前行礼,将手中鱼符呈上,谢忱池同时将自己手中的物件交给肃帝。
“陛下可亲自查验。”
关于谢琅与四皇子利用陆家与张庆全勾结天楚陷害傅家的证据他们唯有二皇子拦截的那张纸条,可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不是谢琅的也不是四皇子的,他们虽然知道是谁写的,但是证明不了,所以说服力显然不够,因此只能通过证明他们的动机来将事情串起来,于是动机当中的证物就格外重要了。
肃帝接过两人手中的鱼符,不出意外,鱼头与鱼尾相接,合在一起成了一块圆形的铁饼。
如此,便分明了。
肃帝大怒,猛地将两块鱼符扔至谢琅身上,“你做的好事!”
“陛下明察!”谢琅一力否认道:“他们既能随意调用证物,焉愁借此机会制出另外半块!”
肃帝见他如此狡辩,更是怒极,他厉声道:“你是说你的女儿刻意陷害你?!”
“焉知不是她见此番老臣做下错事,怕遭牵连,故而行此举,意欲划清界限!”谢琅此时也算是口不择言了。
谢忱池却道:“父亲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划清界限。”
她望着谢琅一字一句道:“如若可以,我一点都不想生在谢家。”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羡慕傅别云能够成为一个将军,也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羡慕沈淮序能够随意去读自己想读的书,更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羡慕广陵公主能够去往大瞿各处建造救济堂与学堂。
她被困在谢府的高墙之中,束缚在三从四德里,不得片刻喘息。
她并不排斥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也不排斥将来嫁人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和母亲,可她不想只做一个这样的姑娘、妻子和母亲。
所以她拼命挣扎,亲手替自己劈出一条路来。
谢琅望着这个平素端庄温婉的女儿,看到了她眼中从未出现过的野心。
他从没有想过置他于死地的会是谢忱池。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从没想过他的女儿会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颓然跌坐在地,到现在为止,他再说什么都是狡辩了,肃帝不会信他,朝中大臣也不会信他。
一切都完了。
“千尧,你有何想说?”肃帝沉声问褚千尧。
褚千尧闻声抬眸看向肃帝,他脸上也受了伤,被越行简的剑划了一道血痕,不深,却流出了血,先前没注意,此时却有了痛感,他抬手抚上,感受到微微刺痛,皱了一下眉,而后问道:“陛下想听我狡辩还是认罪?”
“放肆!”
褚千尧浑不在意地冷嗤一声。
不论肃帝如何处置他,他都不会死,一切还未结束。
他隔着众人对上褚暄停,眼中没有半点温度。
“来人。”肃帝下令,“传朕旨意,四皇子褚千尧听信奸人谗言,以下犯上,不敬君上,着去其姓氏,罚其终生幽禁四皇子府,思过己身。丞相谢琅、户部侍郎谢思齐及北府军中郎将谢诚爻心思不正,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今夺其官职,卸其衣冠,打入刑部大牢,十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肃帝没杀褚千尧不少人都有些惊讶,毕竟四皇子此番意欲弑君,意图谋反。
肃帝却不管其他人如何想,他看向沈懿,“沈懿听旨。”
“臣在。”沈懿上前跪下身行礼。
“此事交由你去督办。”肃帝道:“务必理清证据,录下口供,行刑之日公示于天下百姓。还傅家公道,告慰永州十万大军英灵,让四城百姓安息。”
沈懿郑重叩首,“臣遵旨!”
“剩下的事情。”肃帝看了一眼褚扶清,疲惫道:“扶清,你来处理吧。”
褚扶清应声,“父皇先去偏殿歇息。”
肃帝看向站在众人身后的褚暄停,“太子,你来,随朕去偏殿。”
众人早在看到太子时便神色各异,今夜之事实不合理。
战音上前扶着肃帝越过众人去往偏殿,褚暄停眼睛上依旧蒙着白色布条,他由身旁跟着的沉西引着前去。
肃帝一走,褚扶清便也开始安排清乐殿内的事情。
褚千尧在被禁军带走之前看向了褚扶清,他先前就看出来他这个妹妹的不简单,但那时他只以为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帮褚暄停登上皇位,即便是今日之前他都这般以为。
然而今日,他望着站在榻前的褚扶清却意识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或许真正想要那个位置的从来都是褚扶清,而非褚暄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