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拒绝火葬场(34)
“好啊,是一点儿也不让。”
皇家苑囿有专人打理,越往里去金桂越香,真应了词中所言“色浮金粟”。
另有那红枫意头也是极好的,漫山遍野,好似朝霞盈天。
马车辘辘,百官、命妇的车架在道上缓行。太后凤驾中,车帘缓缓落下。
“今日负责巡防要务的是?”聂太后轻啜香茶。
亲信嬷嬷早就打探妥了,附耳道来。
“中规中矩。”聂太后点评道,“虞令淮得了容屿这个大舅哥,倒是多了件利器似的,有恃无恐。”
隐约听见几家女郎的欢笑之声自后传来,聂太后蓦地想起自己那香消玉殒的侄女,神情多有落寞,轻叹一声,捏起佛珠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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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午膳,容绪便打发人去请陆宝珠。
张小公子还特地陪着宝珠同来,被守在帐外的侍卫拦下。
容绪在内听得不真切,但还是精准地捕捉到“有身子”一词。她神色微变,眼神示意聆玉亲自去领人进来。
众所周知,聆玉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张小公子再不情愿也要给面子,因此他只得客气几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若有那些个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真当他顾念妻子,情深似海。
“宝珠,快来!”
来人一袭素雅袄裙,长发简单绾作妇人包髻,戴如意云形冠,佩淡粉芍药,面上携着温婉浅笑,站定了缓缓施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一切看起来毫无问题。
先前几次宴会上,容绪也远远见到宝珠,她总是笑着,说话声音柔柔的,好似暖意熏人的春风。
若非听宋衔月那么说,实在很难想象宝珠私下里遭丈夫虐打。
恍惚间,容绪忆起几人初相识。
宝珠生得貌美,但平日里寡言少语,又因家世不显,一直是学堂里默默无闻的存在。原本容绪、宋衔月对宝珠只是点头之交,直到有一日撞见宝珠遭人欺凌。
宋衔月心直口快,直接骂了起来。容绪则把宝珠护在身后。
都是官家儿女,打骂起来谁也不惧谁,一时间闹成一团,连主子带书童、侍女,皆灰头土脸,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少年之间打一架把话说开了也就罢了,偏偏有一人将宝珠的头发薅去一缕,宝珠疼得直哭,却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一丁点动静都没发出。容绪看得心疼,径直将那人的手臂折了,按着她脑袋,定要替宝珠要来一声道歉。
“娘娘……”
容绪回过神来,见宝珠呈上自己做的点心。番瓜打碎,汁液混入糯米粉中,再捏成番瓜形状,实在是小巧可爱,容绪立马拈了一枚尝,齿颊留香。
“糯米难克化,娘娘莫要一气儿吃多了。”
容绪总算懂虞令淮为何不喜她一口一个陛下了,当下宝珠一口一个娘娘她也遭不住。
“就按从前那样唤我绪娘,不然的话,我可要依礼唤你一声陆夫人了。”容绪笑着握起宝珠的手。
谁知宝珠一个瑟缩。
这几乎是人的第一反应,无从遮掩。
“怎的了?”
容绪垂眸去看宝珠手心,宝珠却笑着道没事,“蒸糕点时不当心烫着,绪娘莫担心,已经上过药了。”
容绪抿唇不语。
她深知宝珠擅长厨艺,工序再复杂的糕点也手到擒来,哪里会不当心烫伤呢。
然而宝珠仍旧不肯直说,转而说起自家那对双生子,如今已经会叫爹娘,只是分不清伯伯舅舅,每次都乱叫一气,惹得家里人发笑。
双生子已经到了能认人的年纪,加之腹中似乎也有了胎儿……容绪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暗发急——如此的话,只怕宝珠和张小公子的羁绊越来越深,何谈离开。
“今日请你来,是寻着一个好宝贝,想来你喜欢。”容绪只得顺着宝珠的心思,佯装不知。
一旁的桑知早就把东西备好呈上。
“大鄞西南方有个小番邦,当地人把这小玩具称作难人木,我瞧着跟鲁班锁差不多,你看这里——”
宝珠自幼对这类益智之具感兴趣,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手指也十分灵活,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这难人木变换了几种形态。
容绪单手支颐,静静看宝珠把玩。
后听宝珠要纸笔,竟当场画出草稿,把传统的六柱式鲁班锁改换为九柱、十二柱!
容绪看得入神,还问了几个相关问题。宝珠谈起这些来,连嗓音都不一样了,想必这就是胸有成竹带来的底气。
只是讲到一半,宝珠忽然噤声,手中的笔也啪嗒一声落在纸面。
而后宝珠把难人木往前推了推,低声道:“劳绪娘记挂,我现在已经不玩这些了。”
这下子不仅容绪诧异万分,就连在旁边听得兴致勃勃的桑知也惊道:“陆夫人您不是玩得很好么?”
而且宝珠眼中对它的热爱,有目共睹。
被容绪主仆三人瞧着,宝珠脸颊腾的发红,她把双手收了回去,在小几下很不好意思地绞着,像是为难极了。
“你们俩去换壶新茶来。”
将聆玉桑知打发走,容绪再看宝珠,果不其然宝珠不再坐立难安,但沉默地低着头。
“绪娘,衔月都同跟你讲了?”
宝珠嗓音细,紧张时听着如同哭腔,容绪听得心里一紧,但话已至此,索性摊开了讲。
“那张沣待你不好,是不是?”
宝珠一阵沉默,眼泪啪嗒啪嗒掉落手背,坠在裙摆上,漾开晶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