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拒绝火葬场(6)
宋衔月也识相地见好就收,把襕袍调转方向披在肩上,而后认真道来:“我没开玩笑,今天也是不巧,没在宫里当值,不然给你看看我的小册子,详尽记录了聂嘉茵和圣上见面的次数、时辰、地点。”
“……”容绪拿眼觑她,这听起来未免也太像探子了。
“反正以我拙见,聂嘉茵见圣上的次数还没我见圣上的多,而且我看她本本分分,不像心怀不轨意图接近圣上的样子,倒是太后娘娘有意撮合他们。”
容绪淡淡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连我都看得出太后的意图,咱们圣上却不为所动,每次与聂娘子见面都不是私下的,在场起码有十几人,明显在避嫌。”宋衔月收起调侃神色,呷了口浮清雪芽后说:“看来圣上和太后并非表面那般和睦。”
“这是自然。”容绪接过话茬,“圣上登基时尚未及冠,太后奉先帝遗诏临朝听政,如今三年过去,太后没有退居后宫的意思。诏聂娘子入宫、撮合聂娘子与圣上,兴许就是聂家的试探。”
说着,容绪执起湖青色瓜棱壶,将宋衔月面前的杯盏缓缓斟满。
若从侧面看,不难发现茶水好似结成了一张稳定的膜,其中心微微凸起,越过了杯口,正如皇帝与太后如今的状态,无声无形的对峙。
宋衔月挑了挑眉,接过瓜棱壶。
她的手很稳,小巧精致的壶口淌下一滴茶水,霎时间杯口表面的水膜被破坏,茶水溢出杯盏,清香拂面。
“端看滴落这一滴水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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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容绪见了府里的管事。
兄长尚未娶亲,家中又无长辈,对牌、钥匙、账簿等东西便都锁在容绪的书房里。
只是今日见管事并非管理中馈,而是与其商量给纪将军府上送些什么礼。
当时边关告急,父亲遇难,兄长重伤,赶去支援的正是纪将军。虽说是奉了圣旨,但纪将军护送兄长撤退,又为兄长遍寻良医,这份情谊不能忘。
偏巧那薛俪娘的夫家离纪府不远,容绪思索片刻,从书房中翻找出一堆画卷,找到薛俪娘的那一幅,带着上了马车。
并非只画了薛俪娘,同个学堂的每个人容绪都画了下来,一为认人,二为练习丹青。
容绪打算到了薛俪娘夫家,把画卷交给门房就走。
她素来不爱欠人情,既然已经得知薛俪娘曾为她绣过香囊,那就不可能当做浑然不知,就将这幅画卷当作谢礼好了。
忙完这些再回府时,已近晌午。
日头高挂,平添几分燥热。
“聆玉,把饭摆到水榭吧。”容绪拿帕子摁着额角薄汗,还想叫人弄上一碗清风饭来解解暑气。
“娘子,这还没到暑天呢,不好贪凉的。”
容绪讨价还价:“不用冰,就把水晶饭放井里湃一湃。”
聆玉听得脑壳疼,刚欲开口,忽见府中家仆皆垂首侍立,再往厅堂中央仔细一看,连忙拉了自家娘子的衣袖。
“放井里也不行?”容绪蛾眉微颦,不愿作出退让。
话音骤然被一道男声打断。
“好啊容沛沛,都有空点功夫菜,不知道进宫来瞧我?”
区区一道清风饭,哪里称得上功夫菜,除非是从虞令淮的视角来看。
毕竟虞令淮酷爱食肉食鱼,最简单的做法就能让他满足,弄熟了只放盐他也吃得下,甚至吃得很香,因此素来看不上那些耗时长久的烹饪技法,把烹饪过程略微复杂一点、用料多一点的菜肴统称为功夫菜。昔年容绪还调侃,虞令淮这是标准的山猪吃不来细糠。
当下抬眼看去,自家厅堂里那个大马金刀坐着的,可不就是山猪本人么。
“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安不了。”虞令淮以手支颐,投过来的眼神并不友善,“宋衔月也就罢了,纪元湛、薛俪娘这两个犄角旮旯的人都有礼物收,我怎么没有?”
第04章 04
容绪微微瞠目。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般理直气壮的?
“什么反应,当真没给我备礼?”虞令淮撑着下颌的手转到桌面上,状似严厉地叩了几下。
容绪有点弄不明白,他口中的礼物,是指从会稽带的土仪?还是迟来的贺他登基称帝的礼?
就在这个当口,有人已经为自己找好台阶。
“罢,孤富甲天下,原也瞧不上什么寻常俗物。这样,你说说给他们送了什么,孤替你参详一二。”
容绪大致答了。
给宋衔月和纪二公子的都是投其所好,给薛俪娘的则是昔年画作。
虞令淮皱眉:“你是说,只要是你的同窗,就能得到一幅你画的肖像?”
容绪疑心虞令淮当了三年皇帝,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她说的明明是画了一堆,只送出去一张。
虞令淮又道:“我也是你同窗,你也画了我?不妨找出来,我瞧瞧。”
“没画您。”
对虞令淮用敬称这一点让容绪很不适应,有点别扭。
她稍稍别过脸去,心里微顿,再言:“臣女画同窗肖像是为了方便记忆对方容貌,您的容貌臣女很熟,不用画就记得。”
“是吗。”
虞令淮的声音很轻,不悦的心情顿时消散。他唇角微微上扬,眉眼也得到舒展,原就是极为俊朗的长相,如今更显光润明亮。
不过只是须臾,虞令淮收起笑意,叩了叩桌面,待容绪将目光投过来时告诉她:“既如此,现在给孤作一幅。”
他眼弧微垂,掸了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添了句:“反正你那些功夫菜需要耗费一些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