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26)
“公子,快!”陶管家冲进屋内,手中端着紧急煮开得吊神汤,“快给老爷饮下!”
六锣见状,赶紧上前将叶老爷扶起来。
叶任生接过吊神汤,迅速吹过热气,“娘,快,快喝下,喝下就好了,喝下我带您去见孙女好不好?”
闻声,叶老爷蹙着眉头,努力回神,试图咽下唇边的吊神汤。
见此,叶任生面上见喜,不顾流出嘴角多少,只一勺又一勺地喂去,一碗见空就又要一碗,直到母亲气息稍稍平缓了些许。
“陶伯,”方才被打发去请大夫的小厮匆忙赶了回来,在门外说,“谭大夫马上到大门口了。”
“赶快请过来。”陶管家冲外头喊。
将母亲重新安置在床上,叶任生将汤碗递给走进来的昙儿,“务必看顾好老爷,叫大夫一步也不准离开地守着。”
“公子你要去哪儿?”昙儿慌张。
叶任生拿过旁边的斗笠,“我去请章门弟子,或许眼下能救母亲的,只有他们了。”
“可老奴听说他们近来不在巴怀山上。”陶管家先前想过去请人来。
“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将他们找来,你们千万设法吊住老爷的气息,一定等我回来。”
“好,老奴拼出命去也会等您回来。”
作者有话说:
叶醒处(chǔ)
第69章 重逢
◎你是谁,为何要假扮成阿生◎
走出叶老爷的院子,叶任生已顾不上是否会叫人瞧见,跟在陶管家的后头去到马厩,牵了从前最是珍爱的黑鬃快马。
“哎哎。”养马的小厮急忙从棚内冲出来。
“无碍。”管家示意他赶紧退下。
“可那是公子从前——”
“啧!”管家瞪眼,小厮踌躇片刻,只得退下。
叶任生抚过马背,面露几分怀念,“陶伯,那家中和父亲就拜托你了。”
“您放心吧,公子。”
说罢,叶任生同六锣各自牵着马走出马厩,从叶府侧门离开,转出偏巷回到前街。
要请章门弟子,不论其人现在何方,都不得不去巴怀山走一趟。思忖过往巴怀山去的最近道路后,叶任生翻身上了马。
然而扯过缰绳转向长街,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忽有一阵马蹄声从斜前方疾速奔腾而来,眨眼间便来到身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眼见要撞上,叶任生不得不急忙拉住马,“吁——”
马儿还未站稳,那挡在身前的人便迅速纵身下马,几步奔到她身前,扯住了马嚼。
颠簸霎时停住,叶任生还惊魂未定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若梦魇般,陡然响在耳畔:“你是谁……”
她猛地愣住,转头望向马下之人,面纱之后的双眸瞬间瞪大。
“公——”六锣急忙下马奔来,然而还不待靠近,便被一柄锋利长剑止住了脚步。
林啸洐紧盯着马上之人,攥着剑柄的手也因用力而剧烈颤抖,“你是谁,为何会骑着阿生的马,为何要假扮成阿生……”
变故猝不及防,叶任生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凉风拂过,撩动着面纱翩跹,她赶忙从愣怔中回神,紧攥起手中缰绳,欲驱马离开,却被对方死死控在原地。
见势不妙,六锣不顾身前利剑,扯了腰间马鞭向其挥去。
林啸洐一时不察,险些被那鞭尾缠上脖颈,侧身晃过时,马头甩开了他的钳制。
叶任生趁机扬鞭挥在马身,黑鬃骏马吃痛,抬脚迅速冲了出去。
“阿生!”
仓皇之中,林啸洐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名字,心头万般不信却情不自禁。
他转身一剑劈断了偷袭而来的马鞭,甩开六锣后,他迅速翻身上马,朝着远去的背影狂追而去。
“该死!”六锣痛骂一声,也立即上马紧随其后。
马蹄哒哒若骤雨呼啸而过,城门之外,枣粽与黑鬃于漫天黄沙中疾驰狂奔,一前一后,穷追不舍。
直至后方那焦急若夺命阎罗的马上之人挥手抡出手中长剑,利刃凌空斩断一节枝干,扑簌簌的黄叶卷着利剑嗖地一声插进了前路黄土之中。
“吁呦!”马儿因受惊而发出嘶鸣,前蹄高扬,后肢乱踏,眼看便要将背上头戴斗笠之人甩向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那后头的始作俑者迅速站起,蹬着马背挺身一跃,凌空漫步,将半空挣扎之人牢牢接住,灵活而平稳地落了地。
斗笠混乱中掉落,随着秋风一同被卷在了沙尘中,啪嚓一声,掉在二人身旁。
马蹄哒哒两声过而静默,风落尘定,天地蓦然复归沉寂。
望着那记忆深处的容颜,林啸洐呼吸遽然凝滞,本就震荡的心神霎时崩裂。
只一眼,他便清晰地知晓,眼前之人并非他人假作。
他下意识抬起颤抖不已的右手,试图抚上其面却又恛惶不安,唯恐所见皆幻境,一碰便碎成齑粉,于风中消散。
“放开我。”
刻进骨子里的声音记忆被触发,林啸洐周身一颤,手指无意地落在了那张脸上。
温热的,鲜活的,脑海深处的,无数次午夜梦回而令他痛彻心扉的……
尖锐的刺痛自瞳珠袭上颅顶,眼前一瞬朦胧过,灼热的湿润自半空坠落,晶莹被秋风催成碎片,砸在那人额角时,绽成了一株绚烂的往生花。
为什么,怎么会,如何就……
心中有成千上万的莫大困惑与疑问,却在一瞬间,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不在乎,也不在意。
就算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朝阳,就算下一刻就此消亡,也毫无所谓,只要眼前的所有,都是真切的,能看到的,能触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