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49)
直至快要擦肩而过时,二人眼神才交汇,林啸洐趁机朝一侧瞥眼示意,随而转身走向两处酒坊间的暗巷里。
那南蛮很是谨慎,在外头来回打量了许久才缓缓走进,迎面便是一句,“你那事儿怎么还没成?”
林啸洐喉间上下滑动,吐出得却是截然不同的声腔,“出了些意外,本不该存在的人突然出现,搅乱了局面,我还需要一些‘药’。”
“我就知道,”那南蛮倒是很乐得卖给他蛊毒,都没多加询问,便从衣袖里掏出一瓷瓶,“先前几回都没成,这次我给你调了个更厉害的‘药’,保证下去就死。”
“当真?”林啸洐故意怀疑。
“千真万确。”
“多少银两?”
那南蛮歪嘴一笑,“你先拿回去用,若是事成,你再给我也不迟。”
闻此,林啸洐再次犹疑,“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多少银两,否则万一你日后狮口大开,我怎么跟主子交差。”
南蛮巴不得立时将蛊毒塞给他,便随便说了个数字,见他能接受,面上一悦,“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
林啸洐点过头,随而伸手去拿那蛊毒。
眼看大事将成,那南蛮便放松了警惕,就在林啸洐将要接过瓷瓶时,上方陡然落下一张黑网。
林啸洐伸出去的手立时转向,直劈在那南蛮的侧颈上。
惊惧还未脱口成声,那南蛮便昏沉了过去。
确认过对方并非伪装后,林啸洐示意六锣与万枞松开网,待他迅速从网下脱身后,二人利落收网,将南蛮紧紧束缚其中。
一切都算得上顺利,但为防走漏风声,几人并未将再擒到南蛮之事告知曹彦识等人。
而是从林氏宅院中寻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将他关进了地窖中。
当夜南蛮醒来后,林啸洐便开始了拷问,然而那南蛮颇有一副硬骨头,无论如何招架都不张口。
无奈之下,林啸洐只得寻了章济邗,要了些折磨人的药物,还向他请教了些让人痛苦的扎针手法。
一套功夫下来,那南蛮才吐了个地方——三楼一阁中的落枫楼。
落枫楼的鸭美食乃是晟州一绝,尤以鸭汤最为有名,然而仅是一道鸭汤并不足以固其“三楼之一”的名声。
真正能使其担起三楼其一名头的,除却院中那棵已有三百载春秋的大枫树外,还有枫树之后,琼楼底下,那一间间摆满了赌桌、玩器和各式登不得台面的新奇物什的暗室与密阁。
林啸洐虽从前玩世不恭,故作潇洒,却也只去过那边一回,毕竟相较起那些斗鸡走狗,抛骰耍牌,动辄倾家荡产,断手挖眼的豪赌,与各种乌烟瘴气的“玩乐”,他更倾向于在衣香鬓影中大醉一场。
落枫楼地下往来复杂,人流混乱,对于藏身来说并非安全去处,然而有时偏偏是那危险之地最安全。
得知这一线索后,林啸洐本想再问什么人藏在那里,又该如何辨别,不成想那南蛮竟晕了过去。
就在他起身,准备以水将其泼醒时,南蛮又陡然睁开了眼,嘴巴一张,咬舌自尽了。
这些南蛮来到此地作乱,便都没抱过生还的念头,这次也算是运气使然,否则便会和上次那刺客一样,当场便自尽,半分线索都问不出。
林啸洐愤愤地掷下水瓢,转身走出地窖,回到商会寻到叶任生,将问到的线索告知了她。
“我得去落枫楼走一趟。”
“我同你一起去。”
落枫楼的事务,在商会先前并未划分单独置办处时,都是由叶任生操持管辖,那地下她也曾因公事,以掌事身份去过几回。
“不,”林啸洐摇头,“那里头太乱了,我自己去就行,而且一个人没有顾忌和软肋,总是方便些。”
闻此,叶任生面上并未显出几分异样,不知是当真不在乎,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里头人来人往,该是没几个不晓得你,怕是也寸步难行。”她说。
“我自然不会叫他们认出我来。”
话到这里,两人便都领会了。
叶任生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提了自己会遣身手好的弟兄们在外头小心潜藏,以作接应。
商量妥当后,林啸洐便乔装成了面生的纨绔公子模样,手里把玩着一柄小巧玉壶,吊儿郎当地进了落枫楼。
落枫楼的管事一瞧,便知晓这起子纨绔子弟是来寻什么乐子,话都没说几句,便将他引向了通往地下的门。
一进到地下,便有一股浓重的烟与汗交织的怪味儿,且那烟还并非打琼州来得上好烤烟,倒像是掺了东西的土烟。
“哟,这位爷,您是头一回来吧,瞧着面生。”里头一眼尖的小厮从喧嚷中走到他跟前。
林啸洐扬眉耷眼,从眼梢里瞄着四处,指腹来回摩挲着玉壶,脚下更是一步三摇摆,“这不先前来晟州走生意,谁知倒霉透了顶,城门一锁,出不去了,先前不知晓还有这么个地儿,可把小爷我憋死了。”
“哎哟就是说,小的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您快往里头请,小的帮爷说道说道这些个玩意儿?”
“说吧。”
“得嘞。”
那小厮将算盘换了个手,朝左右示意,“这边儿是大三花、拖牌、将牌、麻二点的一溜儿水,这头儿是骰镖壶棋,蛐鸡狗蛇的一兜儿风,保准都是您喜欢的好营生。”
林啸洐边走边瞧,面上显得意兴阑珊,直至走到一道挡门前,“那里头是啥?”
“自然,里头还有妙不可言的新鲜玩意儿,”小厮暧昧地冲他笑笑,“只是您得自己去瞧,而且……”说着,那小厮搓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