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63)
解厦潜卧多年,夏氏看似不经意的每一步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从前时机未到,不敢轻举妄动,而今时机已至,只欠一把东风。
“镇旸侯厉兵秣马多年,驻南后不过几年,力量迅速壮大,且集结得悄无声息,”解厦面色严肃,“明桩暗柱错综复杂,纵然我监视多年,仍难以精准估量其势力,如今与南蛮勾结如此之深,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出手,显然已经到了急不可待之地步,我不知角楼,不知当今圣上所悉之深浅,但我不能在坐以待毙,今日找你,是要你帮忙。”
听罢一席话,叶任生心下震荡不已,难以相信耳际所听。
然而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信,思来想去,此番她也终于真正明白,为何当初解厦千方百计地引她上山,任她口出狂言,拉锲达入世。从前她只以为是解厦豪侠尚义,不成想背后竟有如此渊源。
晟州商会乃是大胤第一商会,财力雄厚,解厦从前又曾与商会叶氏掌事之父有过恩交,将族民入世之事托付于她,确实是个上佳之选,难为解厦那般用心良苦。
“可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商人,眼下又深陷其中,如何能帮您呢?”叶任生困惑。
解厦不以为然,“你无法,但你父亲可以。”
“我父亲?”
“嗯,”解厦探过四下并无看守往来之动静,“叶老爷在京中是有些力量的,我需要她的牵线。”
闻此,叶任生眉头蹙起,“纵然父亲于京中确实有些旧交,但不过都是些小门小官,怎能与镇旸侯相抗衡?”
解厦望向她的眼神有几分复杂,遂又不动声色地说:“这你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只是眼下情形险峻,叶府戒备森严,饶是我能潜进去,叶老爷也不见得会信我所言,所以,我需要你的信物。”
解厦所言之事非同小可,便是与之相交甚深的叶任生都震惊不已,更何况是多年不与之往来的叶老爷。
纵然不知父亲能如何帮到对方,叶任生却也不敢擅自横加阻拦,只是自疫灾以来她四处奔忙,为行方便,许多从前习惯佩戴之饰物皆被取下,如今搜遍身上,除却一常年缝在衣内不甚起眼的护身囊包外,再无其他。
“只有这个了。”
解厦立时伸手接过,“多谢。”
见他准备离去,叶任生赶忙开口,“前辈能否告知,将如何与父亲筹谋,是否需要我应和?”
解厦转头望了她一眼,“如何筹谋得见面之后商讨才知,放心,我不会陷你父亲于险境,而你,如今待在这里,反倒比其他地方更安全。”
闻此,叶任生只得沉下心去,“那好,还望前辈一定要父亲多多保重,不必挂心我。”
解厦点头答应,随而转身走开。
只是没出几步又驻足,转头看向她,“其实,你父亲之力量,远比你想得要大许多,你完全不必担心。”
语毕,便转身走出长廊,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徒留叶任生于牢房内,满心不解。
……
夜色浓沉时,林啸洐自韵清阁内走出,转过角巷时,一道黑影闪在身前,那枚不久前方才借出的玉佩已物归原主。
他匆忙抬头,向着不远处喊道:“解前辈……”
那险要离开之人缓住了身形,转头望向他。
林啸洐嘴角几番翕张,满心满腹的话却不知怎的,忽而说不出口。
垂在身侧之手慢慢收紧,掌心中的温热似已染上玉佩。少顷,夜风拂过,眉宇间的愁绪与悔意,终究被庆幸压过。
他抬眸看向他,低声着:“多谢。”
闻此,解厦漫不经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饶有趣味,上下打量过他一番后,鼻间溢出一道轻哼,随而转身离开了巷口。
林啸洐自原地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许久,才于笼光朦胧中缓缓转身,扶着韵清阁的墙壁,走出了那片长久的黑暗。
……
解厦潜进叶府时,已是夜半三更后,往来神思正倦怠松懈之时。
让他不曾料想到的是,叶老爷并未就寝,正端坐在案前,满面愁绪地凝望着刚启封的信笺。
“谁?!”
解厦从侧窗翻入而故意泄出的声响,惊扰了室内之人,只见她匆忙合上信函,神色警惕又惊悸。
眼见她要朝外呼喊,解厦赶忙开口,“叶兄莫慌。”
说着,转身两步走到烛光下,显出了真面目,“故人别来无恙。”
叶怀清蹙眉仔细打量过来人,随而眉宇疏解,语气惊讶,“解厦?”
说话间,从案内转出,卸去了几分防备,但对他能潜进府邸甚是震惊,“你是如何潜进来的?”
“叶兄莫急,外头弟兄都很尽心尽力,寻常刺客杀手很难进来,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费了好大力气潜进来。”
闻此,叶怀清心下稍微宽解了几分,望向对方时,不禁生出些感慨,“你我自冀州一别后,有多少年未见了,我方才险些没认出你来……”
解厦闻声叹息,“时过境迁,造化弄人,当年早已不复。”
像是不愿再多想从前,解厦立时转开了话头,“叶兄,恕在下无礼冒昧,在下此番夜闯,属实是有要事,还望叶兄听在下几言。”
叶怀清甚为诧异,“要事?是何要事?”
解厦在对方的示意下,走到桌前入座,将先前于地牢中对叶任生所言之事,悉数告知了叶怀清。
后者闻之颇为惊诧,负手于室内缓缓踱步,眉心紧蹙,面色复杂。
“此事非同一般,纵然在下于京中是有些旧识,但力量实在渺小,解兄将此事托于在下,怕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