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136)
李意清有些意外:“离开江宁府?”
元棉点了点头,“阿珩说,他在学府所学已然有限,这几日读了三甲的答卷,更觉得自己缺乏阅历和见识,便准备去游学。”
李意清了然。
她问道:“可想好要去哪里了?”
“这倒还不曾,”元棉偏头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道,“或许是准备顺江而下,也可能会去杭州府一代。不论他走到哪里,我都是会陪他一起的。”
元棉说这句话时,没有一丝勉强,眼睛熠熠生辉,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元槿则有些疑虑地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抹忧愁,“啊?棉姐姐也准备离开了吗?”
元棉听到那个“也”字时,有些失神。一个七八岁能知道什么,大多数的消息都是从自己亲长口中听到的,李意清在江宁不会久留,似乎在一开始就被埋在了元氏每一个人的心中。
元棉看了李意清一眼,见她微微垂眸,低头对元槿道:“等小槿长大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李意清回过神,点头赞同这句话,“我生于京城,想着总有一日看遍山河万里,如今也来到了江宁府上。即便有朝一日我、元棉都离开此地,我们也会在其他的地方再次重逢。”
元槿听不太懂,只能牢牢地记住她们将的这句话。
程夫子说过了,若是有一句话当时听不懂,不妨先记住,几年之后再回首,一切都会变得豁然开朗。
元槿深以为然。
李意清看她一会儿抿唇一会儿点头的模样,有些被逗到,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这时,元棉才看向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的元辞章,鼓足勇气道:“堂哥好。”
她对于这个将近两三年没见过的堂兄,心底是有所畏惧的,不止是她,基本是元氏所有的小辈都对元辞章心怀敬畏。
这个人太过于优秀,周身气度冷淡,从府试开始便一直包揽前三,去年金榜题名后,哪一个元氏小辈没被家中长辈说过一句——
“你看看你辞章堂兄,学习从不让元相操心,你若是能有他一半懂事,我何至于如此操心。”
更有甚者,会直接念着“天尊菩萨”、“三清真人”,说什么要添香油钱,愿祖坟再冒青烟,以保后嗣繁盛。
可元棉记得,明明少时,是辞章堂兄最不听话。那时候元辞章跟随元夫人回到祖宅小住,他们都在族学听课,只有元辞章会躺在江中的竹筏之上,在水中晃晃悠悠地飘荡一整日。
那时候的他虽然也穿着白衣,却比现在随意得多,仰面闭目,听着流水淙淙声,等到日暮便回到岸上,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容应对长辈的询问。
最可恨地是,明明能一整日都不在族学,却能将四书五经牢记于心。元朝生受不得刺激,直嚷嚷着元辞章作弊,却会被元琏追着斥责。
后来元辞章和元夫人启程回到京城,他们这些小辈在岸上笑得如同过年:太好了,元辞章那个怪人终于走了。
元棉打住停不下来的回忆,悄悄看了元辞章一眼,心底暗自嘀咕人性真是奇怪,元辞章才改变自身行为几年,可族中的尊长像是完全不记得曾经的元辞章也并非这么谦谦君子,而是一个也会避课不去的少年。
元辞章不知道元棉的想法,听到她的问候,微微颔首。
一举一动,尽是世家贵公子的从容不迫。
元棉心底松了口气,拉着元槿走到李意清的身边坐下。
她虽然不谙世事,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辞章堂兄的这一切变化都是源自于於光公主。
元棉忽然对李意清愈发好奇了起来,在她不曾见识过的京城繁华中,堂兄和公主曾有过怎么样的一段故事。
*
江宁书院的小考从下午未时二刻开始,一共需要一个时辰。等评完卷,大抵酉时便能出结果。
这一个时辰难熬,不过好在有元槿在场,七八岁的女孩真是活泼爱动的年纪,哪怕正在换牙期,也挡不住她叽叽喳喳的小嘴。
她用一种稚童的视角讲述着书堂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今早新开的桃花如何热闹。
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申时四刻。
来的只有汪青野一个人,见到李意清朝他的身后看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咏赋他没来,好像身体不舒服。”
李意清:“……”
很好,别人家是考前不舒服,元咏赋是考完不舒服。
元槿童言无忌,笑嘻嘻道:“啊!我知道啦!咏赋哥哥没考好!他不敢来见姐姐和堂哥!”
她摇头晃脑地说着,自以为发现真相,还忍不住朝李意清看去,试图获得她的认同。
汪青野听到元槿的声音,有些尴尬地陪笑。老实说,小姑娘猜的八九不离十。
刚下考场,元咏赋便惨白的一张脸,自顾自地念叨着:“完了完了,祖父和兄长知道了,定然没我好果子吃。”
汪青野看着他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有些不忍,主动揽了来东升楼找元辞章和李意清的事。
元咏赋面如死灰,他道:“早死不如晚死,青野兄,你可要好生劝慰我兄长啊。”
原先一口一个汪青野,现在连青野兄都叫上了。看来是真的慌了。
汪青野不再多想,话锋一转道:“山长说酉时便能出结果,几位现在可要过去?”
元棉记挂黄栩珩,自然是要去的,她也有些犹疑地看着李意清和元辞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