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314)
不过人已经死了,死后的哀荣,再盛大些又如何。
她何必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徐钱礼没有跟在顺成帝的身后离开,他朝着淑贵妃微微俯身,而后走到礼部尚书的面前。
礼部尚书自知这一次办得不妥,脸色苍白一片,他本以为陛下当厌弃了皇后,才和礼部上下拟定这样的封号。
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礼部尚书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望着徐钱礼,“徐公公,这可怎么好?”
徐钱礼低咳一声,“既然陛下都发话了,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吧。后面的事可别马虎了。”
礼部尚书在心底仿佛琢磨徐钱礼的意思,办好看不难,可是就是摸不准陛下对皇后的情谊不减,还是只是需要一场盛大的葬礼抚慰民心。
……
李意清跟着皇室宗亲一道出了灵堂。
裕亲王一家也在,见到李意清的时候,裕世子不着痕迹地躲闪了她的目光。
李泊芳倒是走到了李意清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李意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不必过于悲伤。”
裕亲王拽着不敢靠近的裕世子走到李意清的面前。
迫于裕亲王的压力,裕世子强忍着胆颤给李意清见礼。
李意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裕亲王道:“府上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走的干脆,裕世子惊魂不定。
裕亲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太医都说了娘娘是惊厥过度,你这般畏首畏尾,平白叫人看低。”
李泊芳也是一脸厌烦。
父女两人转身,将裕世子丢在脑后。
裕世子却忘不了李意清方才冷淡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
李意清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暗自下定决心。
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
李意清离开灵堂,并没有急着回府。
她像是随心而行,踏在了去往嫦月殿的路上。
一路上经过的太监和宫女并未在意,这条路在宫中常见的很,况且於光公主从前住在这边,今日兴起想来看看,也很正常。
李意清畅通无阻地推门进去。
这五年来,有皇后在,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人前来打扫,因此并不显得荒芜。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她坐在殿中的桂花树下,静静地等候。
约莫一刻钟后,徐钱礼和身后的一列小太监经过。
脚步声由远转近,再而转远,忽然,一个小太监惊呼道:“徐公公,你手上的檀木珠串断了。”
外头这一段路是卵石铺就,檀木珠子滚动之下,并不好找。
徐钱礼语气急忙道:“陛下要吃翟方士炼制的养元回春丹,这事可耽误不得,珠子掉就掉了,不找也罢。”
停滞的脚步声重新动起来,声音渐渐消失。
李意清走出门去,地上滚落的檀木珠还没有被收拾。
她一眼看见那颗串在绳索上的珠子,故意丢下自己的手帕,又弯腰去捡。
捡到珠子后,她紧紧攥在手中,神情自然地走到了宫门口。
门口的毓心先将李意清扶上马车,然后自己跟着上去。
坐定后,毓心拿出汤婆子递给她。
李意清怕冷,每次回来,都要抱着汤婆子。今天李意清出来的晚,抱着已经不大热了。
“殿下,今天怎么比往日迟一些?”毓心问道。
李意清安静地垂眸,只露出一个清丽的侧颜。
“明日就要封棺运去陵地,我忍不住去嫦月殿小坐了片刻。”她一边说着,一边轻咳几声,“不过这几步像是坏了事,我有些头疼得厉害,等回了府,你让洛石去请邱先生入府帮我瞧瞧。”
毓心闻言,立刻神色紧张,伸手摸在了李意清的额头上。
咦,没发热啊。
难不成是流涕?毓心担心地伸手去够李意清的手腕摸脉。
李意清朝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我没事,只是寻一个由头,让你请人过来。
毓心瞬间会意,毕竟这里是宫门口,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奴婢晓得了。”
毓心将马车上备着的薄毯盖在李意清的腿上,“殿下身体虚弱,可千万不可再受凉了。”
两人回府之后,李意清简单洗漱,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
邱念慈背着药箱,进来后,看见李意清虽然有些疲惫,但总体并无大事。
他例行诊脉,嘱咐两声后,做戏做全套,写了一张治疗风寒的方子。
“照此方抓药,服用七天,便无碍了。”
李意清从善如流,让洛石出门去买药。
出去时,洛石特意带上了门。
这半个月事多,抽不出空重新筛查府上的下人,公主府空了三年,说不定就有人耐不住性子生了异心。
毓心走到门边,守着门口不让人进来。
李意清从袖中拿出徐钱礼传给她的檀木珠。
徐钱礼是太监首领,平日只能跟在顺成帝身后伺候,顺成帝半月不来,两人见不上面。
今日,顺成帝说话之际,徐钱礼却意味深长地朝她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李意清却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徐钱礼想传递什么呢?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李意清在心中思索。
众目睽睽下,徐钱礼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只是在顺成帝转身的不经意间,用拂尘轻轻擦过他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