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373)
元辞章低头看了一眼李序泽浸泡在水里的脚,缓缓上移,抬眸注视他的眼睛。
李序泽不自在地偏过头,回避了他的眼神交流。
两人走入隔壁的帐子中,元辞章舀了一瓢水倒入铜盆,拧干帕子后一点点擦去身上的灰尘。
李序泽看了一会儿,掀开帘子朝着外面望去,雨幕声势浩大,乌云黑沉沉一片,颇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即视感。
雨最易催生思绪,他望着雨水滴滴答答,语气满是缺憾和不甘:“只恨没能射中那大夏主帅,取他性命。”
元辞章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脱下那一身黑褐交织的白色衣裳,换上崭新的衣袍。
“殿下不必担心。”他配好腰带,回眸看着李序泽,意味不明道。
李序泽望着他,明明他才刚到西北,却像是比他一个久居西北的人还要能看清局势。这次大军大胜而归,多亏元辞章带着荆楚过来的五万将士,随行粮草银两一应俱全,可以说将他在朝堂中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元辞章不知道李序泽再想什么,饮食种类不多,他拿了一个炊饼,就着热水吃完后,对他道:“我先去照看意清了。”
李序泽望着他对什么都不关心的背影,忽然高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完,察觉到自己这么大声很不合适,立刻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腿的事情?”
他的腿被火烧后,一直患有隐疾,每到刮风下雨的天气,腿疼就会发作,犹如千万只蚂蚁钻心蚀骨。后来又遇上京城变故,不能好生休养,情况每况愈下,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他暗自服用寒食散,以缓解腿上疼痛。
可是寒食散治标不治本,从前服用还能起效,现在效果越来越微弱,等彻底不起作用的时候,他的腿怕是站起来都困难。
元辞章半侧过身,一只手浅浅搭在帘子上,“不久。殿下做的隐蔽,采买皆用专人,只是微臣恰好从事银钱采买。”
李序泽久久不语。
元辞章道:“殿下还是找个时间,好生与意清说清楚这件事吧。我可不希望被意清当成伙同你一道瞒住她的帮凶。”
李序泽心中本百感交集,听到元辞章冷淡的嗓音,却是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担心我?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元辞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情淡然如画中仙,眉眼微微上挑,像是在问:不然呢?
李序泽:“……”
他不再自讨无趣,摆了摆手,“这件事,等意清伤好了,我自会好生与她说。用量,我心中有数。”
李序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区区寒食散,想要戒断,又有何难?”
第208章 大战告捷
他说的轻松,但是脸上的神情出卖了他。
毕竟,那可是寒食散。
多少人因为寒食散成瘾,倾家荡产,疯癫不堪。没有钱买寒食散的瘾君子,横卧街头,犹如受酷刑翻滚嚎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辞章望着他眼底的挣扎,微顿,道:“微臣和意清相信殿下。”
虽然李意清还在昏迷,但是如果她是醒着的,一定也会对李序泽说同样的话。
李序泽怔在原地,微微弯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
入夜后,雨势越来越小。
盛大将军坐在帐中,信心大增,荆楚调来的军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行军在外,粮草先行。有元辞章在户部斡旋,暂无后顾之忧。
唯一让他不爽快地,是盛蝉带着她手底下的亲兵,走到他的面前,表面上是商议,实则通知般道:“父亲年岁已高,许多战场事情突变,不能及时与父亲报备,等您抉择,还请父亲海涵。”
盛大将军有些郁闷,想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李意清,讪讪闭嘴。
他望着盛蝉,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和元配发妻的孩子,虽然是女儿身,但却是最像他的。
如果不是荆楚之地来的军队不服她的威望,还需要他这尊“大将军”镇着,估计盛蝉都不愿意来走这一趟。
盛大将军望着盛蝉,语气沉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部署?”
盛蝉道:“雨停,夜袭,复银带先锋小队干扰视线,后方由我带兵包抄。张柏在外圈带人接应。”
她说的简明扼要,盛大将军噎了一下,才将口中的“胡闹”咽了回去。
盛大将军问:“带军几何,走何路?用时几许?两手准备?这些你可都想清楚了?”
盛蝉有些奇怪地看着盛大将军,“这些我自然会同复银和张柏商议,大将军只需坐在帐中,坐等大军凯旋。”
盛大将军还有话想说,被旁边跃跃欲试的盛复银打断,“是啊父亲,你就让姐姐做决定吧!她与我们说了这次的计划,很周密,定然不会有事。”
他摩拳擦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渴盼,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年纪大了,做事越发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可现在时机正好,大夏主帅受伤,士气必然低迷,况且今日大雨,谁能想到夜半时分有人偷袭,必然方寸大乱。
盛大将军看着完全和盛蝉站在同一战线的盛复银,袖中手握成了拳头。
看来训练还是轻松了,以后还得给沙袋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