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亡妻系统后她成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162)
心口宛若一张干涸的河床,皲裂的口缝漆黑深邃,床面皱巴巴的。
他脸上的表情也皱巴巴的。
明穆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少女消失的地方。
踩着她踩过的地方,似乎被她站过的地面都更软些。
倘若细闻,能否再闻到她身上的暖香……
少年不由自主地阖起眸子。
“哎呀!”
怀中突然闯进一道纤细的蓝影。
好香……
少年睁开眸子,和怀中少女茫然的黑眸对上。
“你怎么站这儿来了?”
她道,“我移步换影还没用熟呢。”
少女赶忙从他怀里退出。
她退后的时候没来得及看路,不妨碰倒了一个袋子。
袋子口没扎紧,袋身倾倒,里面的东西叮哐啷地泄了出来。
本来又忙起惊惶失措的少年,在看见袋子里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时,眼睛兀地转不动了。
好多……好多吃的。
少女回头,短促地低呼一声:“都脏了呀。”
她匆匆蹲下身捡,掉地上的都是圆滚滚的馒头,个个硕大饱满,绵软香白。
但馒头拾起来已经沾了些灰尘,少女纤指一并,剑指在半空似随意地划了几下。
却见白莹一闪,那馒头上的灰尘竟尽数消失,馒头又香白如初了。
她当然不饿,馒头干净了该给谁,是不消说的。
起初他还想在她面前矜持,抿着唇往后退,一双红眸在她的脸上和她递来的馒头上游移不定。
少女笑着,扬了扬纤手,“就是给你拿的呀,不要害羞。”
她似乎没意识到她面前的少年是个情感复杂的人类,而用一种对待流浪动物的语气,固执而善意地劝他:“走近点,靠我近些,拿去吃吧。”
和流浪动物不同的是,他一开始就对她没有防备之心。
只是莫名的羞耻感攥住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往日的麻木全不能表现出来。
他向来是活在凛冬里的人。
来往不是过往看客的冷语笑碴,便是兜头几块生活的巨冰砸下,砸得他眼目昏昏,不麻木非得被这眩晕击溃暴毙不可。
她突如其来的善意像是一碗调了蜜的热水,触在久冰麻木的身上,不仅有陌生的热,还带出许多的痛意。
痛意随着水里的蜜黏在身上,热腾腾的甜香,却莫名地恼人。
他不敢触摸甚而不敢动。
她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而后便拿着那两只馒头,走过来。
一手托着两只馒头,一手拽出他僵硬的手臂来。
而后掰开他紧攥的拳头,给他冰冷的掌心里塞进一只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馒头。
剩下一只被她拿着,塞进他紧闭的牙关里。
明穆是不懂自尊的人,在行宫这种地方,他活着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期许了。
当这个少女将馒头塞进他唇中,他那饥饿到近乎咆哮的挛缩胃袋驱使他下意识启唇咀嚼她的赠予。
软绵面食一经入口,立刻被他味感贫瘠的舌齿品出无限的甘甜。
与此同时,一股热辣而刺目的感觉从心底里冲了出来。
颠倒而异常的情绪反刍似的涌进脑海心间,冲涌得他莫名眼眶酸涩面目僵冷,只一张嘴还在生理驱能下咀嚼着。
咀嚼着,咀嚼着……无知的兽一样地咀嚼着……
少女一开始笑着看向他,但渐渐神情迟疑起来,她终于道:“你、你哭什么?”
少年吃着馒头,泪珠不断从那双赤眸里滚出,大颗大颗的,倒是晶莹剔透的泪水,沾在银色的浓睫上,像一层霜叠着一帘透色珍珠。
真正的珠泪盈睫。
他一张脸本来就白得吓人,哭起来时眼尾的红从薄薄的白皮下透出来,沁着血一样,脸上其余地方却还保持着僵死的白腻。
不大的一张脸,五官凌厉得像工笔雕琢的画,调和的色彩却浓艳而怪异。
他吃完了一只馒头,还没说话。
少女的问久未得不到回答,却很是耐心地等待着。
少年却忽地抬头看向她,从她眉眼行间看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无所谓。
“仙人——”
他久未与人对话,一出声嗓音喑哑而干涩,难听到他自己都羞愧。
他立刻恨起自己的嗓子来,再次陷入那种冲得他眼眶酸痛的羞耻辛辣感里。
“仙人?”她这样喜欢笑,总是不知为何地就微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柔和如云,带着种俯瞰一切的空灵。
少女弯眸,望着他道:“我不是仙人。”
她顿了顿,问道:“我应当会在你们这儿停留一段时日,你叫什么,我们总该认识下。”
“我……”他用与她轻灵美好的嗓音格格不入的嘶哑声音道,他几近自弃般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明穆。”
“明穆?”她很惊奇,“你也姓明?”
明乃皇姓,少女转而想到什么,笑道:“原来话本里说的是真的,便是权贵豪奢,最爱做藏腌捻臜之事。”
她对一个皇子如何沦落到吃个馒头都大哭的遭遇,并不表现出多大的同情。
——这叫他多少松了口气。
他不愿她同情他。
但他也说不出自己哭,不完全是那馒头的缘故。
“我还没学会卜筮术,所以看不透你日后会如何,”她提起那一袋食物,送到他腿便,而后带着十足的纯然道:“不过就是看透了,其实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