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动了动嘴唇,半晌后才说了一句:“抱歉”。
在军校和南三角座的时候一直是她在不求回报地帮他度过易感期,诺亚才能瞒住身份。
结果回到帝都之后却因为自己的疏漏连累了林赛,还害得她差点被监禁判刑。
沉重的愧疚感压在诺亚心头,他视线缓缓下移,没敢直视林赛的眼睛。
林赛看着诺亚的脸,看到没有受伤的痕迹,便缓缓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林赛很担心诺亚的近况,但目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她看着屏幕上红色的倒计时,单刀直入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易感期怎么会提前?”
闻言,诺亚愣了一愣,大脑很快冷静下来,细细地过了一遍当时的场景,略带不解地回复道:
“说来也奇怪,回帝都之后,我就给自己注射了专用的抑制剂。”
“在晚宴之前的那段日子都没有任何发热的前兆。
但那天晚上我却觉得身体发烫,脑袋昏沉,我到卫生间注射了备用的抑制剂,但却没有任何效果,后来便不省人事了。”
林赛用手轻轻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果然有些蹊跷,诺亚一向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如果背后真的有人蓄意谋害,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个人私利而与诺亚结仇,找机会报复?
还是让布兰德家族身败名裂,从而打击影刃军团?
无数个猜测涌进脑海,林赛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帝都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利益庞杂交错,人心诡谲,完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酒水的检验报告我已经拜托你哥哥去查了,你再回忆一下,有什么细节被你漏掉了。”
灯光打在诺亚的眼睫上,落下一片阴影,白玉般的面颊显得清俊又脆弱,如同山间连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现在想来,在我觉察到身体不对劲之前,我总是会闻到一股异香。那味道……”
他轻拧眉头,似乎在竭尽全力找到一个匹配的词语,“像是烧焦后的丁香花。”
*
出来的时候,林赛还是觉得一头雾水,她缓步踱着,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
一位妖艳的女郎身着亮片长裙,无机质的光泽闪耀着,像是阳光照到了死鱼的鳞片上。
她从全息广告中走出,给林赛送了个香吻,林赛目不斜视地从她身体中穿行而过,内心一片漠然。
现在已是黄昏,林赛捡了个空着的长椅坐下,准备放空脑袋。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林赛身旁坐下了。
虽然二人隔着两掌的距离,林赛仍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明显下降了不少。
即使是坐着,西蒙也仍然身姿挺拔,从容不迫。
他的眉眼和诺亚有些相似,却更加深邃锋利。
多年的训练和实战已经将他周身气质淬炼得劲峭刚韧。
如果说诺亚是一颗挺拔的松柏,凌霜而不屈,那么西蒙就是浑厚稳重的大山,气定神闲,岿然不动。
他用指节轻敲终端,林赛便收到了一封邮件。
当她在浏览时,他便耐心地在一旁解释,声音低沉而带有一点温润的磁性。
“酒水的查验报告没有问题。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他如墨的眼珠一转,便直接对上的林赛的眼睛,但他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眼里倒是有点茫然无措的意味。
林赛不顾形象地瘫倒在椅背上,觉得脑袋愈发胀痛。
她突然又体会到了高中考试那种如坐针毡、两眼一黑的状态。
她明明是个学渣,为什么生活老是给她出这样的难题?
“我说,你家有没有什么政敌啊?就是那种宿敌,一想到你家飞黄腾达就全身痒痒的缺心眼老登。”
西蒙难得沉默了一瞬,好像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立马推翻了这个想法。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又怎么知道诺亚的真实身份呢?我和我的家人也都是事发那天才知道诺亚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对啊,林赛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几年诺亚在南三角座那种闭塞的地方,除了林赛之外,谁还有机会知道诺亚的身份呢?
被林赛忽视的片段瞬间组合了起来,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被突然放大。
林赛仔细过了一遍两周内的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地方有点违和。
在与虫族交战前的那一周,瑞秋为什么反复提起,她为昆丁买了通用型抑制剂?
而恰恰也是在那个时候,诺亚因为易感期提前,专用抑制剂不翼而飞,林赛不得不让他使用瑞秋给昆丁买的抑制剂。
离开南三角座的前一天,在瑞秋拿着的那堆抑制剂中,林赛也闻到了类似丁香花的味道。
晚宴那晚,她只在席间看过瑞秋一面,剩余的时间,她在哪里?
林赛越细想,越觉得一切那么荒谬又那么真实。
许多信息蜂拥而来,理智和情感不断撕扯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以致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看着身旁女子陡然发白的脸庞,西蒙的眉眼间染上了深深的担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好吗?”
陌生的嗓音将林赛拉回了现实,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像是一个刚刚被救下的溺水者,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手臂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我还好,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