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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994)

作者:御井烹香 阅读记录

这话,哪怕在京外的人来看也是很可怕的,更何况他们的亲人当时就在王恭厂呢?即使已经过去了半年,刘二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娘,放下吧,大哥已经……已经去见爹了,可咱们活下来的人,还得好好活啊。以后别再去庙里求签舍香油了——”

“行了,别说了。”刘母的声调里颇有些不耐烦,“让我安静一会儿!”

屋内便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白纸,在寒风中轻轻地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丫头屏息了一会,大概以为母亲已经睡着了,这才偷偷地问刘二,“二哥,报纸就这么完了吗?还有没有后头?有没有说什么药火能炸得这样厉害——”

买活 第468章 南城地动调查报告(中)

“那我可就偏了你老袁家的好咸菜了——坐、坐,快,来人腾水新泡一壶茶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不是只要有足量的药火,天下就没有不可攻克的坚城?因为我们也都知道,目前为止,药火在军事上的运用,只是作为一种推力,把砲弹送到它该去的地方,目前还很少有用药火直接来攻城的,可以说我们对于大量药火的爆炸威力,的确也还一无所知,所以也就不能肯定地说此事一定是王恭厂药火库保管不善所引起的。由此,也就无法确定王恭厂药火的生产规模,以及后续药火厂的选址设计了。”

买活军的报道,比大白话还要白话,仿佛纸张不要钱一样,根本不讲究微言大义,宁可啰嗦,也一定要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连一般的贩夫走卒都能听懂,这种白话文风,在一开始被士人鄙视,但经过五六年的自行其是,竟也逐渐在敏地蔓延开来了,不但《国朝旬报》主动向这种白话文风靠拢,就连文人墨客,也习惯了阅读这种报道,甚至因为其不厌其烦、循循善诱,也被其牵引入戏,一边看报一边点头,俨然已投入了报告中设问的情境,认可了其中的逻辑。

“确实,日后,这药火厂应当要设在城外人迹罕至之处,距离附近的民居,路程应当由药火总储量的威力计算出来,譬如说,药火库的总储量是万斤,那么,万斤药火若爆炸时,那股所谓‘冲击波’,距离多远是汽化,距离多远是震倒房屋,距离多远只是人丁震动跌倒,或者有火灾隐患等等,都要计算出来,才能选址,也就可以避免惨事重演。”

炉火暖融融的烧着,墙角的暖气片散发着热气,水泥抹面、玻璃窗,不但人能穿毛衣,就连桌上的棉壶套也显得很没必要,因为这屋子实在是温暖如春,这一套也全是买地的工艺,甚至包括老大人喃喃自语的感想,其实也全是买式的科学逻辑。

孙稚绳先跳到这一版报告的末尾,只见也并没有提到对王恭厂药火产量、储量的调查,不由得就先皱了皱眉,不过,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报告就两个版面,光是介绍如何确定震中,就用了不少篇幅,要再考究药火的爆炸威力,这点版面是写不完的。

“本文中关于失踪者命运的强调,以及对汽化概念的科普,并非是出自恐吓大众的目的,而是为了让失踪者的家人放弃无益的幻想,接受变化,适应现实,不要再为了寻人而浪费宝贵的金钱。

调查团注意到,王恭厂爆炸之后,京城中的巫婆神汉格外活跃,并且积极地散播诸多宗教故事,恐吓受害者家属,勒索钱财,就连官庙和尚都不拒绝受害者家属的供奉,并借此讲说因果报应故事,调查团建议对趁火打劫的宗教分子处以极刑以正视听……”

炉火烧得很旺,重修的京南驿站,在砖房外用水泥抹面,保暖性能要比一般的砖瓦房更强,又比土胚房干爽,墙角一个铁皮炉子,连着墙壁上做好的烟道,干净清爽,略无半点烟气,如花瓣般的三眼煤炉安放在墙角,一旁是系得整整齐齐的白布袋子,布袋子里垒好的是一堆堆的上好蜂窝煤——都是买地煤,绝非京中煤场自产的下等货色。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买货便成了质量优良的代名词,就连煤这东西,按说一向是北方出产的,可买地的蜂窝煤也做得比北方要好,烧起来略无烟气,绝不会让人咳嗽,就更不说别的货物了。端坐在桌边正读报的这位高官,已是宽了袄子,只是批了一件道袍,隐约还可见到里头一套整整齐齐的毛衣毛裤:这也是正宗的买货,羊毛柔软不扎,色泽鲜艳,织得平平整整但略有些宽大,因为是机器织的码子,都略往大了织,不像是仿货,为了省料都织得很紧,像是要把人捆起来似的,又总是毛毛扎扎的,穿了教人总想和虫一样扭起来刺挠背。

再说手腕上的仙表,那也是绝对正宗的买货,这东西民间还没有能效仿的,就连本土钟,如今也是买地出产得最好——西洋钟表,如今非常昂贵,而且极大,又容易坏,中看不中用,是绝对的奢侈品。买活军的土产钟,也就是今年初冬开始卖的,误差较小,和电子表对比,一天多在五到十五分钟之内。

不过,仔细看到末尾时,见上头也只是说了一句,‘因王恭厂所有资料都毁于一旦,并无留存,而工部底账的数据并不可信,有很大水分,且也受到王恭厂爆炸的牵连,档案库失火,底档数据不存。因此,药火产量暂时无法确定,也就无法继续研究,但按照现有线索,仍然可以确定只是一次药火厂的生产意外’云云,仍是不禁把报纸掼到桌上,怒道,“工部一群鳖孙!什么受牵连失火,分明就是心虚!”

“学士,制怒,制怒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之外,也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孙稚绳定睛一看,院中却是来了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身后跟了两个小厮儿,手捧了几方表礼,正在冲自己微笑示意,一时不由大喜,也顾不上更衣,忙启窗招呼道,“礼卿——快请进,快请进!你我一人阔别多年,今日一见,你这风采犹胜往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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