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185)
景司忆搁笔阖眼,两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差李庆祥叫宫婢换上新茶。
“陛下,让奴婢来给您揉揉吧。”李庆祥站到一侧低着额说。
“不用了,喝口茶缓缓提提神便行,你退下吧。”景司忆睁开了眼,捧茶道。
“唯。”李庆祥行礼退出御书房。
景司忆有些伤神,抿茶缓解之余,也在等着宫外的消息,和他一道等着的还有景夙。经过一夜,按理说事情总该有些进展,难不成这刺客的嘴是铜牙铁齿,如此难撬?
温离在御书房外遇上了同样劲装扮相的陈苦夏,他假意不认识人,陈苦夏却将他拦住了。
“陛下的近卫?”陈苦夏眼神颇为挑衅地上下打量着人,最后直视温离的眼睛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温离也不避闪目光,浅浅点了头,绕开挡在跟前的陈苦夏往御书房走。
“欸?”陈苦夏转身疾步追了上来,又拦下他的去路,疑道:“该不会是个哑巴。”
陈苦夏以为此人会出言辩解,不料毫无反应,眼里一面平静地看着她,她犹自想了想说:“也是,陛下身边的近卫。”
“我给你挑的好手见着了没?”陈苦夏嘴角滟了抹笑,“闫萝因为小时候的缘故也不爱说话,与你一同办事甚是合适。”
“别看她长得小,她估摸着也该十八九岁了,落到天机策手里前,在上一任主子那杀过不少人,手头攥着的人命估计比你还多,你放心把事交给她。”
温离越过陈苦夏望了一眼李庆祥,收回了视线,故意换了声线说:“陛下等着,走吧。”
话落抬步绕过了人,身后的陈苦夏惊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二人给李庆祥见礼,陈苦夏卸刀交给了门侧两旁守卫的禁军。
景司忆热茶不知换了几盏,景夙正欲开口劝说莫急,李庆祥叩门禀明道:“陛下,附离与陈苦夏求见。”
景司忆眼眸一抬,“宣。”
二人给皇帝和摄政王行礼,景司忆抬手免了,稳住了适才等待时的焦急情绪,说:“外头查的如何了?”
陈苦夏当即下跪请罪:“是属下无能,没能看住刺客霜玄,他……”
“他在狱中咬破手腕,发现时失血过多死了。”
景司忆心头一凛,手指不禁扣紧掌心,面色因着怒意黑了几分,他转眸愠声唤了“皇叔”。
景夙睨着自己的手下,瞬间便明了皇帝的意思,厉声道:“陈苦夏办事不利,有负圣望,待事情解决以后,自行处置。”
陈苦夏叩头谢恩。
“附离,”景司忆见温离低首垂目,有意唤人一问:“霜玄死了,你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做?”
温离握住佩刀的刀柄,稍微抬头说:“回陛下,霜离或许见过那幕后之人,若能救醒她,兴许还有机会。”
“这或许是霜玄为了救自己妹妹才不得已自尽,此人有侠义之心,宁可自行了断也不愿出卖恩人,亦不愿见妹妹受苦。”温离愿意放霜玄离开,并且故意提及源清房,也是看在霜玄的这份侠义情怀,可惜还是随风去了。
景司忆释然松手,掌心被指尖掐地泛白,他端茶喝了口去火,缓一缓说:“只能如此了。”
“等太医署的消息,希望能早些研制出破解此病的药方,不然依你所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景司忆撂了茶盏道:“夜长梦多。”
◇ 第87章 阴雨朦胧(九)
尚未查清源头的怪疾最是难缠,难以对症下药,再加之霜离处于昏迷的状态,无法告知大夫自身的病情,望闻问切便少了一环,太医署的只能靠不停地变换药方,但他们不敢下重药,怕与症状排斥危及性命,只得进行一遍遍的保守式尝试。
风荷带着手下兄弟和林兔自进山起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中途碰上了追赶而来的禁军,此次搜查的范围较前几回更广,两方人马一同也需要不止两日。
无论是怪疾还是搜山,事情的进展都急不来,除了等别无他法。
景司忆沉思少顷,命李庆祥去宣大理寺卿觐见。
顾书哲在大理寺干事院里查阅往年的卷宗,小吏急匆匆跑来说是宫里来人召见,他合上卷宗推开椅子,大步朝干事大门迎去。
宫里传召原先是福贵的差事,因着皇帝将人赐给了景安王府,这跑腿的差事就落到了张德满的手里。外头下雨,张德满就没下马车,唤院门口的小吏去里头通传声,顾书哲走得急没打伞,跨出大院门槛瞧见马夫挑了帘。
张德满隔着缝颔首笑道:“顾大人,陛下急召,您赶紧上来。”
顾书哲行了揖踩着杌子进了马车。
李庆祥见人来了,先禀明了皇帝再宣人入御书房觐见。景夙翻着批改的奏折,陈苦夏早已领命出宫办事,顾书哲抚平官袍的折痕进门,面圣时觑了眼皇帝身侧的近卫,叩头问安。
景司忆令人起身回话,温言道:“源清房昨日来了一位身染怪疾之人,谢山医术有限,请了太医署相助,现下患疾之人就在太医署内。朕忧心此是雪化春潮引发的疫病,故宣你进宫替朕办个差事。”
顾书哲垂首恭听,行手礼说:“微臣定竭心尽力把差事办妥。”
“附离。”
“是,陛下。”
温离会意,将已盖好玺印的谕旨捧到顾书哲身前,轻放顾书哲接旨的双手当中,侧开身,顾书哲跪下道:“微臣,接旨。”
顾书哲领旨后去太医署要了一份症状详述,回到大理寺干事院先命人誉抄,不出半个时辰,衙差便蜂拥而出涌向京城各处的医馆药铺,顾书哲穿戴蓑衣亲自去了京兆府一趟,将皇帝的旨意宣达,下令京兆府尹彻查京郊四处的县城村落,凡是有与怪疾症状相似者,经手大夫均必须上报清楚,以书面作好记录由大理寺提交太医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