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69)
孤华有白夜守着,一下便觉悻然无趣。他东张西望,瞧见两三桌只喝酒身边没个姑娘陪着的,回头与白夜道:“那些人有古怪,来妓院竟只是喝酒。”
姑娘闻言掩嘴笑道:“江阳城里没几个酒馆铺子这么晚还做生意的,没处讨酒喝不就上这来了,再者,论古怪岂有各位古怪。”她说着便探手去勾莲净的腰,“找姑娘的做甚还带刀……”
莲净倏地起身撞跌了娼妓,一声刀刃出鞘。
对方见状猛然抽出藏于桌背的兵器,青楼顿时场面混乱。
温离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他夹起林兔做的辣子,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李飞叶。李飞叶小口慢嚼,偶尔会为他盛汤添菜。面上这般不加掩饰地贴心,与他道着知无不言,暗地里究竟隐瞒了什么。
既说了不会瞒他,却又是口是心非。
用过晚膳,李飞叶随他在院子里散步,老树延长的枝干垂挂了灯笼,阿闫萝拿着红绳走来,想寻李飞叶玩花绳。
温离坐去笼光底下的石桌,看着阿闫萝投来的恳请,点了头。
他乘着晚风去热,看俩人翻着花绳,那头林兔端了驱蚊的檀香和茶水到近处,燃香也自个落座。
“若不是清楚江阳南面便是前线,我都误以为此时此刻便是岁月静好了。”林兔倒了茶,用的是后院那口井里的凉水泡的,去一去这晚饭的油腻。
“江阳前线。”温离念着,捡起地上的树叶转着面,“敌军过僰道是离京前的事了,算下来也一月有余,倘若只守不攻,便成了消耗战。僰道与江阳之间少有粮食充裕的镇子,敌军要粮食供给,得拉长辎重的路线。”
他把叶子摆在茶杯旁,黔渡军主轻骑,顾潇率骑兵日夜兼程前来增援,沿途也需留兵卒驻守,那么余下的士兵人数上便少了,只可选保守作战,所以。
温离怔了一瞬。
林兔握着杯,“只要黔州有所缓解,顾将军便得支援,退兵有望。此关键——”
“重在北楚。”
他朝温离看来,发现脸色不对。
温离忽然道:“我竟将一处重要线索忘了。”
与此同时,走了一趟青楼的白夜等人押着擒住的二人回府,动静大,李飞叶的手指方缠进红线,循声望去恐慌骤然升起,一时慌神,忘了自己手中的事。
温离留意李飞叶的神色。
莲净用劲把左右两人摁定在温离脚底,忙得来不及擦脸颊的血,瞟了眼林兔,正视道:“就剩这几个活口,其余的趁我们不注意吞了齿间的毒药死了。”
温离打量二人,手脚上了绳,口中被堵得满当,唇角还止不住往下溢血,“有线索吗?”
白夜呈上在他们衣襟里搜出的东西,“纸包的是些暗色小颗粒,嗅不出什么味儿,他们好几人都贴身带着,恐怕是毒药一类的。”
温离把扇放桌子,拆开其中一包,用指腹捻一粒却被李飞叶猝不及防地拍掉了。
“李飞叶!”莲净斥道。
颗粒洒去地面,滚到几处,李飞叶慌乱踩上几脚。
李飞叶盯着地上的残留,满眼恐惧,他似听不见莲净的声音,拉自己的衣袍便去替温离擦拭指腹,嘴里呢喃:“毒药,不可,半点都沾不得……”
温离只一个眼神,莲净会意摘了一人的口中物。
“李飞叶你个龟孙子,你就等着死罢!”那人松了嘴就对李飞叶啐了口血,连着被打落的牙齿也含血里吐出来,“你个腌臜东西,昨夜就该杀了你!”
李飞叶挨吓得颤肩,他发抖地退了步躲到温离身侧。
“牙都打没了还能吠那么大声!”白夜不待主子示意,抬脚狠狠跺去脊骨,那人吃痛前扑,整个被踩在地动弹不得,“能耐!”
细作咳着血,嘴硬道:“留着我俩不就是想撬话,”他咧嘴笑,“可惜了,白费力气!我们不过是替人卖命的,没他位置那么重要,知道的多。”
沈璞将佩剑按在桌面,“我在青楼便问过,那香娘和姑娘们也说不知季燃去了何处,她们是晓得这群人干得事,但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配合。”
温离摩挲发红的指腹,他只同白夜道:“杀干净了吗?”
“回主子,尽数杀光,一个不留。”
“那便好,免得再给敌人留了报信的。”温离睨着脚边的人,冷声说:“讲得是真是假无所谓,给不出一丁点有用线索的,当然都得杀了。”
“把他提起来,正面回话。”
“是。”白夜收脚,探手抓住后领直接提身。
细作被迫跪着直面温离,饮下不断回喉的鲜血,道:“你们就是清剿了九凡山的那队人马!”他抬眸死盯着温离身后,“李飞叶,你在断自己的活路!”
李飞叶抿紧唇线,一言不发。
“他的活路和你没干系,眼下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温离寒声问,“说,藏匿在顾潇军中的奸细是谁。”
细作忽地大笑。
白夜当即拽发迫使头颅后仰。
“怎么,李飞叶没告诉你?”细作抻颈暴露出咽喉的部位,“也是,他哪够格知道那么多,瞧着就不中用,结果真是个叛徒!”
“恨他吗?”温离略微倾身,不温不火地说:“他对我而言有存活的价值,你呢,你只要告诉我顾潇身边的奸细是何人,你也有活下去的机会,甚至,我可以把他交给你,随你处置。”
“你?”细作嗤笑,恶语道:“我得死,他也得死,就是前后脚的事,不必那么麻烦。整座青楼唯独香娘有你想要的答案,可惜。要知道啊,你等他死了,替你下去问问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