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85)
“再想法子罢。”温离看向梅鹤翎,顺势接过水囊,抵到唇边嗅了下,是水。
他正要喝,忽闻一声鸣叫,白隼展翅沿洞道飞来,径直落去它主人肩头。
梅鹤翎俨然习惯了被羽翼扑脸,可惜今夜他拿不出肉来喂这家伙。
“才多久不见,隼子也混得落魄了。”温离透着火光打量也能看出白隼羽翼沾了不少泥,他伸出手臂邀请。
白隼扑起翅膀就挨主人一把捉住了脚,扑得梅鹤翎满脸粉尘。
“别去。”他撇开脸,一脸无奈,“最近不知道遇着什么了,放它去巡山的,结果天天搁外头打架,挠得哪都是伤。”
温离桃眼勾笑,觉着挺有个性的,“山林子里常有猛禽出没,该是棋逢对手了,才打得不可开交。无妨,放它过来。”
“争强好胜就是它们的天性,别打得回不来就成。”梅鹤翎颠了颠肩,“去吧。”
白隼蹬着肩扑到温离胳膊,挪了两下爪子站稳,收紧了自己的羽翼。
温离把叶里吃剩的一点肉喂到白隼嘴边,细看了一番,“就抓破了皮,”他说着俄然就笑出声,“怎么了,还秃了块,多少吃亏了,这羽毛生得多漂亮。”
白隼叼着肉睨温离。
“它自个作的,每天回来掉几根,早晚变秃隼。”梅鹤翎瞅着它,“别喂它肉,让它自己在林子抓,就是在家里惯的,吃肉伸个脖子就成,所以现在出来了被欺负成这样。”
白隼仰头吃了肉片,歪脖子盯主子。
“看什么,说的就是你。”
温离听着笑,抬了一下胳膊,“不错了,比在京城还重了,如今在外,有它送个信也方便。”
梅鹤翎手肘搭腿,撑着脑袋看他们,“它小时候野性难驯,听话了家里人就把它当孩子养,比我还享受。”
“你这话里有几分羡慕的意思。”温离指尖点着白隼的脑袋玩,听见洞里有脚步声。
白夜喂完了马过来禀报,“主子,可以动身了。”
山洞位置离矿区来回几近一个时辰,他们届时会以月色做掩护混进劳役当中,俩人一组分开行动。由于开采区域广,为方便行事,梅鹤翎将区域划分成小块,他与温离一组,荆向阳带着白夜,留孤华负责看住马匹。
勾月升起,在山顶露出半截。他们打扮成苦役,从围栏翻进矿区后山。这里是片水池,圈起来用作洗澡用的,入夜视线看不清了,也就可以结束手头的工作,剩余的时间就没监工管了。
梅鹤翎来过这好几趟,晓得何时池子人多,何时人少。他手腕挂着件粗布装作刚洗好,走在温离前头一点,用身躯微微将温离挡到阴影里。
洗澡池没有照明,全凭微弱的月光和偶尔打着灯笼经过的苦役,温离散了鬓边的发遮脸颊,姿态佝偻地跟在后头。
休息的营帐搭建在开采区就近,还得穿过一段碎石子路。这条路左右是开采中的矿山一角,往来人流稀疏,擦肩而过的几乎是单独行动的劳工,他们是冲着能活命来的,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交集上。
温离端着木盆稍微抬头观察环境。
方圆有定点的监望台,分散的星点火光中有人影来回晃动,除此外三步以后几近混沌。
“因为天热,他们基本睡在帐外,我们主要查帐内。”梅鹤翎靠近温离低语。
温离眸光游走,同样压着声,“帐中有光,里边的人定然认得出,不会察觉出奇怪吗?”
梅鹤翎把粗布抛上后颈挂着,“不必进去,你就当寻人,他们睡的是大通铺,撂开垂帘扫上一眼就够了。”
温离把脚下的碎石块踩得咯吱响,“找过的帐篷也不用再回去确认,确实省事。”
荆向阳那头也开始行动。
那些劳役把大通铺的席子摆在帐外过风的地方,袒胸露.乳地躺在上头,对着浓墨的穹天出神,时而还有几句闲聊,可是他们太累了。凿壁,吊绳,搬运,一日的艰苦促使他们在阖眼后可以顷刻睡去,白夜甚至听见了打雷似的呼噜声。
矿区的夜静得尤其的快,走动的劳役少了,他们就不能再放肆地走窜于各个帐篷,这么做会让他们变得十分明显,因此不得不撤退。
四人陆续回到孤华看马的地方,两三句短暂地交代今夜的情况,仍旧一无所获。
距离上一回得知季燃行踪的消息已然过去月余,长时间的杳无音信并不是个好兆头。
弯月爬上了树梢,银辉将林子渲染得惨白而幽暗,他们打马穿过静谧的林道,赫然传来一声凄清的嘹唳。
温离策马没有停下,他偏头眺目月的方向,树顶交错的枝叶间忽然掠过一抹黑影,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阿离的小隼隼要来了。
◇ 第204章 秋水风波(十四)
南边初秋的日头不输大暑,吊在山壁的劳役顶着团火,浑身被汗水洗了一遍又一遍,黏腻得叫人心烦气躁,唯一的欣慰就是干燥的风里有了凉意。
“你说你有这力气去从军不好吗?指不定杀几个人就不用上前线了,你非得来这破地方活受罪。”
讲话的劳役因着前些日子伤了脚,如今被派来干吊山凿壁的危险活。他和眼前的男人也是这两日才认识,年轻力壮,个头又高,能扛三百多斤的在这没人做得到,就是不爱说话,脸上还有条疤,瞧着又凶又邪。
沙月给劳役系绳,没搭理,劳役也习惯了,来这的人都不是来交朋友的。沙月松了绳圈,缓慢将劳役贴着山壁往下放。
云端浮来,投了片阴影,遮掩了日光。劳役还没下到开凿的位置,远处几声嗥鸣骤然,沙月攥紧绳索循声望去,天际两只猛禽正在厮打,斗得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