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86)
作业的劳役们被吸引注意,旁观一场角斗。沙月眼眸微眯,定睛远视,那抹白影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他尚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
劳役抓住绳观望,打了声口哨,“十年难见一回啊,我赌那只黑的。”
绳震了震,沙月垂眸,劳役一脸期待地仰视,他放眼天空道:“白的。”
白隼和一只黑色髭纹的猛禽缠斗,迟迟分不出结果。沙月瞥见底下找来弓箭的士兵,正张弓预备瞄准。他拧眉望回白隼,想吹哨提醒,奈何空不出手来,绳子下边还吊着人,他不能一下子把绳圈全松开。
拉弓之人臂力不足,离弦的箭矢连猛禽的一根羽毛都碰不着,却让它们起了警惕,在空中盘旋两圈径自飞去山林。
沙月如果打哨就能够确认猛禽的身份,但他不能这么做。
劳役们没了乐趣,悻悻然地继续干活。沙月怀揣心事,把手上的绳索松完,起身远眺北边的密林。
阿翎是不是来了?
沙月思索着,还在不断地反复斟酌,斟酌阿翎来到雅州南边的目的。季燃在西营不知情况如何,他现在被四面的叛军盯死了无法抽身,如果他的想法没错,不论阿翎来做什么,他都要借此机会脱困救人。
他检查绳索的另一端,用力拽了拽绳结,确定系牢固了,接着着手搬运凿成块状的黑金。
他们南下搜查证据败露,慕家却未打草惊蛇,暗地在他们的午膳中下迷.药,命钭殳麾下将季燃送走。他醒来追赶不及,又遇到江阳南门封锁,几次险些跟丢,所幸他在慕家查到私军西营的位置,根据方向一路追踪。然而钭殳早已和武军勾结,慕家完全蒙在鼓里,这群叛军捉拿季燃试图留作威胁季家的把柄,他也受其牵制。
钭殳把季燃藏在西营的某处角落,他三番两次潜入都未找到,还反因西营的巡查机制暴露痕迹,用季燃将他逼了出来。
沙月碍于季燃周全不敢反抗,钭殳却不是个顾虑季燃手脚的叛军头子,只要不死,卸根手指也不是不可。这叫沙月根本无法动弹,只得硬着头皮任其摆布。
他放下担子,望去悬吊在壁边缘的劳役,山后的红霞映满了眸子。
梅鹤翎在洞口的沙堆大略绘制矿区的地图,树枝圈起了挨靠池子的营帐,“这是我们眼下排除的,还有剩余的另一头没有排查,如果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就必须向南前行,去查西营。”
“西营你们探过大概了吗?”温离穿着劲衣坐在沙堆里,高束起马尾,显得干净利落。
荆向阳总是忍不住侧眸,那片脖颈洁白无瑕,果然人生得好看,哪里都好看。
“进不去,只在外围走一遍。”他看着地上的图,强行集中精神说:“西营只有一个出口,四面八方被山石围住了,混得进去就很不容易,更别提出来了。”
所以他们都期望能在矿区找到季燃和沙月,如此可以不顾后果对叛军进行打击。
“如果有必胜的把握拿下西营,其余的顾忌都不算问题。”温离觑了一眼荆向阳。
梅鹤翎拔着树枝上的叶子,一片片给它摘秃了,“这群士兵好打得很,没朝廷的支持,被季伯文用银子聚起来的散沙,失去钭殳两兄弟能成什么气候。”
他在南边画了圈,与温离对视,“我就没想打起来,咱们啊,擒贼先擒王。”
“你想怎么做?”温离错开视线盯着圈,“我不建议你孤身犯险,钭轶在仇水涧要杀你,你进西营说不定人还没见着就被乱箭射死了。”
“需要一个钭殳必须见你的理由。”
梅鹤翎手中的树枝抵在矿区,他勾起嘴角,“这里还不够吗?”
荆向阳立马明白。
温离道:“矿区确实是个好下手的地方,”他昨夜留意过,“尤其是入夜以后,大部分是视野盲区,攻下不难,难得是守。我们兵力不足,要守住那么大一个地方,行吗?”
“这一带本就是易守难攻,你看过舆图就知道,整个崇山峻岭,地形陡峭,雅州前头还横着一条宽阔的北江。武朝是因着什么跟北楚时常开战,就是黑金。如今他们打进黔渡,矿山就在眼前却没攻占,而是勾连钭殳,把这块地留给叛军,为何?正因为北江后的天然地势束缚了武军进攻的步伐,关隘重重,他们要速度攻城,就冒不得这个险,方从僰道走,沿修整的官路去了江阳。但他们对这片黑金又势在必行,如此一来,我想,这就成了钭殳与武军谈判的条件和资格。”
梅鹤翎脑袋里装得是张地图,他记着大哥的话,不管是什么官职,只要身后带着士兵,就必须把自己变成一张活地图,不能让带领的兵跟着领军的瞎跑。
“而矿山相对周围地势较高,对附近发生的情势变化能够及时察觉,咱们摸清了他们的排布,借夜色掩护攻其不备这是优势。”他用树枝戳着沙,思忖着,“守是一定要守住,它是和钭殳谈判的唯一条件,此次行动也不止是救人那么简单,我们要拿回矿区,夺下西营。”
梅鹤翎的意图非常明显,假如矿区是钭殳与武军达成联盟的条件,那么夺回矿区,钭殳就失去了武军的这条大腿,那么这群人又该投靠谁,结果不言而喻。
温离琢磨着梅鹤翎的一番话,这里边有个成败的关键,人数。
【作者有话说】
熬夜并不快乐,要驾鹤西去了。
◇ 第205章 秋水风波(十五)
“若是让钭殳知道咱们兵力薄弱,恐怕就谈不成了。”荆向阳也意识这一点,他是老兵了,在西南边境没少和外族过过招,敌众我寡的时候就是唬,把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才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