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97)

士兵即可警惕四面，数只点燃的箭矢从天而降，簌簌扎落在寨子的房屋，部分茅草堆砌的屋顶顷刻燃烧。士兵见势慌乱，救火逃命的窜成一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温离再竖掌，山上的荆向阳马上下令随他一道的士兵停止射箭。

混乱中无人再去顾及温离和渐渐平静的钭殳，他们忙着救命、逃命，梅鹤翎率着两百名晋军打扮的苦役守住寨子的大门，拦截要往外逃走的叛军。

沙月抱稳季燃，白夜给喂了些水，听闻外边的嘈杂，都清楚此地不宜久留。

“撤了。”白夜摔了碗，带头挑帘，一团烟气直逼。

沙月颔首，抱季燃向梅鹤翎的方向跑。

孤华来到温离身旁，“主子我们要撤了。”

温离抬袖捂住口鼻，拔开孤华刚捡回来的刀，上前把好不容易熬过药效发作的钭殳一刀结果了，抽出带血的刀尖，俩人也奔向出口。

梅鹤翎仅带了五名亲兵，他们用拒马横在路中央，于后方拉弓随时射杀企图强闯的敌人。

寨子的房屋并不相挨，不会造成火势纵连的后果，温离的谋算在于打消他们反抗的念头，老老实实归顺朝廷，至于伤亡，是难以避免的，他不甚在意。

荆向阳望见温离等人安全撤出，带人先撤回矿区了。

“没事吧。”梅鹤翎在马上俯视温离。

温离还了孤华刀，摇摇头，“还成，就是吸了几口烟。”

梅鹤翎把拴在马上的水壶递给温离，淡淡地笑了笑，“洗把脸。”

温离接了。

“钭殳挑的好地方，不成想方便了我们。”

“主要是荆哥，打完一仗就马不停蹄带绳索爬上峭壁，去山壁顶帮我架着。”温离冲手心倒水，然后呼到脸上打湿，清凉扑面，他终于感到好受些了，天气燥热，日头又足，寨子里起火就和烤炉般，催得他不断冒汗。

他不忘边上站着的小弟，把水壶又转手，让孤华也洗把脸。

寨子的热浪袭来，梅鹤翎眺目着烟雾和火光，“我们打仗就这样，也得亏你拖延了时辰。”

“我是借机问话。”

“问出什么了？”

温离湿着脸，任鼻尖淌着水滴也不去擦，神色平平道：“我们猜得不错，矿区是钭殳与武朝谈判的筹码。武朝缺打造兵器的黑金，谈妥的条件是要给他们运送材料。我原是有利用此事设套的想法，给武军来个请君入瓮，可惜容易出的疏漏太多，暴露的风险太大，委实不适合冒险。”

“守着就好，矿区就在那，姓宁的想要，他会来拿的。”梅鹤翎听懂了温离的想法，“钭轶呢？在不在里面？”

“不在，他和钭殳是分开行动的，钭轶的部下小腹有虎纹，在他尚未落网之前，你们往后行军要小心，别叫他们混进军队了。”温离提醒，“而且还有一件事，我曾与你提起毒药一事，它名唤散魂。我问过钭殳，他的毒药是他弟弟给的，而钭轶的毒药来自此次武军主帅的副将左安。钭殳手头上的毒药仅仅是个位数，也就是说，真正使用其控制百姓为己所用的是左安，钭轶是左安编织消息网的一只手。”

“纵然钭轶这根手臂断了，但对于左安而言，再找一根新的便行。”

梅鹤翎垂眸，“阿离，我懂你的意思，要从根源入手。”

“嗯。”

叛军被晋军堵在寨子，要活下去只得先把火灭了，好在火势不大，储存的水量足够灭火。梅鹤翎望着滚滚的白烟，继续守了半个时辰，估摸着热气散得差不多，才命部分士兵踏入。

温离骑上寒鸦渡，溜达了圈寨子，才灭完火的叛军一个个汗流浃背，躲在屋檐的阴影处凉快，大多数下边的裤子都湿了片，不知是端水不小心淋的，还是汗浸的，睹见温离打马而过，也懒得再动一下胳膊。

单扑火就够消耗体力的了。

梅鹤翎也因此顺利占领西营，那么在援军未到前，他要先行整顿，将散魂的毒药全部找出销毁。

温离选了处最凉爽通风的屋子供季燃休息，奈何寨中没有所谓的军医，季燃的病得不到更好就诊和医治，也无从下药，除了每日喂些粥水和补气血的汤药，定时为外伤换新的伤药外，剩下的唯有盼着快点好起来了。

沙月时刻贴身照顾着，温离偶尔来看望，待了半柱香就离开，庆幸的是季燃似乎并未真的中毒，两日后便醒了，大家伙都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是关得太久，休息不足又常挨饿，还受了伤导致的。”温离临床坐，探手摸了摸季燃浮汗的额头，“伤口处理得妥当，没发热，还有哪觉着不舒服的吗？”

季燃惨白着脸，无声地摇头表示。

沙月去煮药粥了，屋内独剩他俩，温离便道：“我以为钭殳给你灌了毒药。”

“灌了……”季燃只着了单薄的里衬，半坐着，腿盖着沙月的外衫，他虚弱地说，“我都吐了，有点滑进了喉，应该没什么大碍。”

温离展开扇，凑近点季燃，晃扇儿驱驱炎热，“这东西歹毒，你要好生注意。”

“嗯。”季燃略微点头，缄默了会，睥着温离自责，“是我办事不利，有负陛下重托，还劳你南下寻我。”

温离放柔了声，宽慰道：“我寻你，是出于情谊，并非是陛下的圣意。能寻到你，我是开心且倍感庆幸的。你无须多想，琼瑾。”

“我知你在安慰我。”

“你现下要做的是好生休养，等援军来了，安顿好西营和矿区的事宜，我们就得动身回京复命。虽说你将事办砸了，但也尽了这份忠心，陛下会对你网开一面的。至于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