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09)
温离细细听,气是消了不少,然而心里头的疙瘩没消,“他是可以替我做一切抉择,这事我不怪他,我怪他什么呢?我怪他性命攸关这样重大的事,他是一个字也不和我透露,他将我当成了什么人?我以为,我同他是对等的,我也是有权干涉他的决定的。我不想他出事,我想他好好活着,我愿意陪他从里找出一个可以折中的办法,不必牺牲自己,也可以达成他期望的目的。可他呢?风荷,你主子真是又狠又自负。”
风荷愁眉苦脸地看温离,茫然地张张嘴,最后道:“您说的是。”这评价叫他都无力反驳。
“主子就是如此,现在您来了,就多管管。”
“管不了。”
温离回绝得快。
“为何?公子,您不能放任他乱来。”风荷左右瞅瞅,低声说,“那毒他要再继续吃,怕是清不干净了。皇帝给的毒药本就一点点拖着身子,又被下毒中了更致命的牵机,就算救治得及时,身子也已是亏损大半,由不得他接着造了。”
风荷讲的,温离不是不了解,就连牵机亦是梅鹤卿自个咽下去的,现下各方局势紧张,南晋得收复失地,北楚拿了钱要抓紧时机过江,武晋两边开战,玄帝能不想着各边捞点好处,哪有功夫害一个牵扯两国盟约的质子。
这家伙就是想挑事。
“你主子心思太沉,憋了一肚子坏水不漏,我都摸不透,又如何能管得住他。”温离推诿,语气却满满的责怪,话也说得有点酸溜溜的,“让他造,反正也不妨碍我娶亲。”
“娶亲!”风荷的眼瞪得老大。
“京城还有人盼着我回去。”温离就这么轻飘飘一说。
某人胸口就跟挨了一重拳没区别。
“他娶什么亲?你问了吗?”
梅鹤卿一贯的从容,闻言也色变了。
风荷如实答,“公子不愿多言,属下未敢多问。”
“在京时他一心一意待我,恐怕是南下叫人钻了空子。”梅鹤卿敛眸,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岳舟信里提的那叫李飞叶的人,他当时看了也不曾当回事,但如今阿离竟这么说了,他就不可不重视起来,“若是白夜也跟来便好了,一问何事都明明白白了。”
“您也别着急,保不准是公子气您呢。”
风荷瞧主子事态严重的样儿,不免又腹诽几句主子的不是,嘴上倒宽慰着,顺道:“要不,您即刻去问问?”就隔着块空地,过了廊就到,何必杵在屋内干着急。
梅鹤卿何尝不想直接去问个清楚,不过怕找了,人又飞檐走壁跑了。
他立在后窗旁望那头,“卓兰是气我,但那人对卓兰的情意也是真的。”他的阿离昨夜还狠心与他说什么“非我良配”的糟心话,再不求得原谅,彼时回了京城,俩人再一隔着千山万水,空子就被钻得牢了。
“公子在屋里,要不您……”风荷暗示,“这院子僻静,您特意安排不正是为了……”
“我去。”梅鹤卿理理衣衫,端正发簪,不忘叮嘱风荷,“你公子要是打算跑,你拦住了。”
“属下……”风荷答应的挺迟疑,他拦得住吗?
梅鹤卿去镜奁前找出锦盒,将温离赠予的耳坠夹上,往温离的屋子走。
主子公子要谈事,风荷也不好随身跟着,便躲到廊檐顶,仰头眺着停雪的天。
温离听见敲门,重新戴上鹤羽,拉开门,梅鹤卿眼神受伤地看着他,耳垂的坠子一下触动了心尖最柔软的位置。
“卓兰,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公事还是私事,私事免谈。”
【作者有话说】
梅二爷:阿离离你看我耳边戴的什么?
温离离:你个心机老男人。
◇ 第221章 相见难言(七)
“都有。”
梅鹤卿话音刚落,温离便要关门。
“卓兰。”梅鹤卿伸胳膊把门抵住了,忙劝,“我们需要静心地谈谈。”
温离讽道:“需要吗?一切不是由侯爷您决定么?”
俩人就这般定在房门的里外对视,一个不肯走,一个舍不得关门。
风荷吹着冷飕飕的风,眉头紧锁。
梅鹤卿神情微妙,另只手握拳堵在唇边干咳,温离瞧着,让开了道默许进屋。
风荷瞄见主子进去了,心道有戏。
屋子的采光不算好,有点昏暗。温离摘下面具自顾自往椅子一坐,看着不知是不是在装可怜的梅老二。
“要谈什么?能不能谈起来看我心情。”
梅鹤卿一手撑桌,站在温离前,有椅子也不坐,地龙的温度将他烘得起鸡皮疙瘩,没服毒前几乎没有这样的反应,他晓得自己身子有多差,“那李飞叶是怎么地回事?”
温离一哂,“侯爷身体不适,顶着刺骨寒风只为问此事?”
“是,”梅鹤卿承认得干脆,且有几分小媳妇讨说法的意思,“他是谁?你与他什么干系?”
温离桃眼挑笑,戏谑地说:“侯爷,这是属下私事,您是不是管得宽了?”
“为何我管得宽?难道我没资格管吗?”
“你扪心自问,你有吗?”
这一刻,二人的目光再对峙上。梅鹤卿清楚温离话中指的是什么,他看着温离的笑一点点敛起。
“你一声不吭弃我去奔赴两国的联姻,将我蒙在鼓中,我拿着求来的一旨婚约满心欢喜寻你,得到的就是你的不辞而别和他人堪比同情可怜的劝慰。当时的我追了你三日,我恨不得就此消失,再也不回京城。不管你作何打算,你一辈子都休想再找到我。”温离缓缓道,“你有吗?你没有资格,驸马爷。我之所以回去,是因为我的职责。而你,从未有过书信向我解释。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能拦住联姻,逼迫你抗旨不与公主成婚吗?我不能,我怎能为一己私欲破坏两国盟约呢?那我便当缘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