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16)
“嗯,奉皇命留下。”段愁生眼低低地说,“毕竟侯爷身边只有一名护卫,陛下不放心。”
“原来如此。”温离故作恍然大悟。
他收拾东西,把匕首插回刀鞘,固定在腿间,站直了说:“玩得愉快,我先回去了。”
“行。”段愁生冲温离摆摆手。
陛下不放心。温离暗暗好笑。
他过马路,正巧遇到裴逸的马车打道回府,他到府门前等着。
裴逸俯身出车厢,头一抬便觑见戴了面具的温离在看自己。他站地上抻抻衣料,挥退了外出保护自己的禁军,与温离打招呼,“附大人。”
“裴大人。”温离行揖,“等您呢,一起走。”
裴逸心下了然,同意道:“好。”
入府趁四下无人,温离直抒胸臆问:“裴行云,此番北上是不是另有目的?”
“何出此言?”裴逸一脸疑惑。
“不单是为北都侯中毒一事而来,对么?”
“当然不对,陛下忧心北都侯方特命臣来问清情况。”
温离端视裴逸的神情变化,“当真?”
裴逸解着披风的系带,在温离眼底如同转移注意的行为,是心虚的表现,“当真,事关两国结盟容不得马虎。”
“嗯,告辞。”
温离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再追问也是徒劳,疾步领先,在岔路口下了阶向别处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阿离要跑路了,将迎来文案内容。
◇ 第225章 在下李鵺(一)
温离未回自己的寝室,他躲在厨房附近的屋檐上走神,怕回去早了碰见梅二堵门。他眼下没什么心情去听解释,然后再吵一架,他清楚自己在逃避,可是即便去面对,它目前于他而言是无解的,只会叫他感到无力。
他有些烦躁,它就仿佛一道隔阂,夹在自己和梅二之间。
北楚的穹天阴沉沉的,如同他阴郁难纾的心情。
受主子吩咐的风荷终于找见了逃避多日的公子,他踩长廊的栅栏飞上来,步着瓦片接近。
温离目睹着,没逃走,喊道:“你主子叫来的?”
“嗯,公子心中有数。”风荷坐稳身形,迎着风说,“主子知道你不愿见他,让我来劝劝。”
“你来劝什么?”温离觉着有点好笑。
“劝公子莫躲主子了。”风荷老实道,“您别看主子现下的境况,在您和裴大人没来之前,咱初入北楚,玄帝就拿只猫羞辱了主子;初秋天寒,居住的宅子里也没地龙,明明晓得主子中毒后身子孱弱,凄凉到日日靠点炭火取暖。那怀安郡主更是不闻不问,仅仅的一面探望还是大婚当日,在毒发时来瞧过一眼。从前在梅宅,主子哪受过这些委屈。公子,您就看在这份上好好与主子谈谈罢。”
温离听着,话讲完了也不出声。
风荷只好为主子再接再厉,“公子,如今主子身体抱恙,为着您好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了,再如此怕不妥啊。”
温离倏地站起来,风荷仰头莫名问:“公子,您这是……”
“喝酒去了,他若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如何轮得到我去关心。”
“公子。”
风荷要叫住人的,可惜公子走得太快,眨眼的功夫连踩着屋檐消失了。
“公子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他自言自语地也下去了。
玄都大街小巷陆续亮起灯笼,温离这副戴面具的模样不适合到人多的地方,容易招来耳目,于是挑了处巷子里的小酒肆,要了角落的包间,落帘子。小二送来几碟下酒菜和玄都有名的寒山露,听脚步走了,才卸了面具自顾自喝起来。
梅鹤卿从风荷口中得知温离去喝酒了,担心暴露了踪迹引来不必要的危险,晚膳是食欲不振,草草填下肚子便到温离的寝室门前守着,他不信这次逮不着,除非翻后窗进去。
温离一口一口灌到小酒肆打烊,意识尚清醒,记着戴回面具离开。玄都的夜惯会下雪,砭骨的冷风顺脖颈钻入,寒意催散了不少酒热,他也半醉半醒地使轻功回去。
守了两个时辰的梅鹤卿听闻动静,转身便见一人影飞下屋檐,踉跄一步扶住了廊庑的柱子。
“卓兰。”他赶紧走两步出手扶。
风里,他嗅到了浓烈的酒味。
温离甩开了,步进檐下,自个搀着墙朝屋子的门去。
梅鹤卿不管温离的态度如何,跟着,门开便一同入内,然后带上门。
漆黑里温离遭椅子绊脚,险些脸朝下摔,是及时出现的一条胳膊捞住了他。
“坐好,我去点蜡烛。”
温离没吱声,不过倒安分地听话了。
梅鹤卿摸索门旁柜子的抽屉,通常火折子和蜡烛都放这,方便夜里回屋。
旧黄色的烛光照亮屋子,借昏光他看清了温离,喝醉的小白花正撑首阖目,像睡着了。
他举着蜡烛把桌面的烛台点燃,而后吹灭它放回抽屉。
他迫不及待探手触摸似乎睡着的爱人,轻声说:“到榻上睡,我替你摘了面具。”
指尖刚触碰,温离猛地睁眼一把扣住梅鹤卿的腕部。他抬眼看清人,再次甩开了手。
“卓兰。”
“死了。”
温离昏昏沉沉取下代面,丢桌上,如石子般掷了两个字,起身往里间的榻走。
“醉得胡言乱语了。”梅鹤卿皱眉不悦,跟着要拽人,“卓兰,别这样。”
温离试图挣脱,不满地警告,“少碰我!”
梅鹤卿岂可如之所愿,温离本就喝得醉醺醺的,步子虚浮,面对身后人的举动不胜其烦,转身还未呵斥就被推了一把,直直后仰栽倒在床榻上,高大的阴影径自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