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60)

温离仰头看如墨的天，陈云不放他走时就猜着要问这个，“嗯，不然送如此多礼做什么？嫌钱多？”

“你承认倒是挺坦然，你不知道那是怀安的夫婿？”陈云讥诮，“南晋派来和亲的，也是你能觊觎的？”

温离无所畏惧，“不是没成亲？”他眺着前头笼光照亮的路，“没成亲就不是，万岁爷，说到这个。我在小凤仙初见侯爷后就查过他，我知他是为联姻而来，可是至今也未如约成婚，这仗不是照样打？这就说明其实侯爷娶谁或是嫁给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您的脚下活着，只如此就够了，就是维系两国盟约的桥梁。”

陈云最厌恶被人揣摩，而李鵺的一番话又一击即中，“难道你以为不成亲，你便有资格介入其中？南晋要是知道与北都侯成亲的不是怀安，是你，这桥梁必定彻底摧毁。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游走在各国的商人，不代表任何一方，除了银子，你只剩空有的头衔，还是朕赐你的。”

“这样还不够吗？”温离缓缓偏过头，高深莫测地说，“北楚的兴安伯还不够资格吗？万岁爷觉得联姻一事还可拖延多久？迟早是要成的，北都侯的兄长底下有三十万的兵力，您真放心促成萧家遗孤与其的婚事？听闻萧家在军中多的是昔日忠心耿耿的部下啊。”

“放肆！”赵韫忽地呵斥。

温离步履一顿，缄口不言。剩余未说完的大逆不道的言论，懂的也都心里有数了。

陈云睥睨着低下头颅的李鵺，是他小瞧了这个做生意的，也难怪都道行商的精明狡猾，善于计较利益得失。他确实不大希望促成这桩婚事，放眼后宫其他女眷又尚且年幼，不及出嫁的年纪。

“你对他……”

温离俯首回道：“自然是喜欢的。”

“可自古没有两个男人联姻的先例。”陈云抛下话，迈步。

身后人跟着却未再开口。

不能表现得过于执着，否则容易弄巧成拙，引人怀疑，何况陈云还惦记着李鵺的钱财。即使温离一定要得到北都侯，也不该由他先提，那样被动了，他要等到陈云亲自拿梅鹤卿与他谈条件的时候。

他眺望远处的灯火，挂念着北都侯府里的人。

李鵺告退，赵韫提灯笼为陈云照着路，听陈云问：“你认为李鵺讲的可行吗？”

赵韫走在前，微微躬着身，“回万岁爷，臣认为不可，不缺钱的兵定然势如破竹，无论如何此事都不能成，除非，李鵺愿意付出全部身家。”

【作者有话说】

明晚凌晨前还有三章。

◇ 第258章 暗度陈仓（十八）

初五温离上街闲逛，天放晴，街道的积雪也扫干净了，市面人头攒动，干什么的都有，成团的围起来，听着喊打喊杀便晓得里边是斗鸡的。

“啄它！啄它呀！”

嘶喊声中有个尤其突兀的声音，温离一听打算也凑个氛围。钱掏出来了，坐庄的却说已经过了下注的时辰，他扯扯嘴角，又将银子收回荷包，无聊地搁赌桌旁干站着。

半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围观的一哄而散，输钱的甩着袖摇头走了，赢钱的纷纷围了过来，找坐庄的分钱。

陈澜也是当中的一个，就瞥见孤零零站那打哈欠的李鵺。

他狐疑地看两眼，心想怎么在这遇上了，不过他没和从前那样主动搭话，挤进赌桌前的人流里嚷着坐庄的赶紧把他的那份钱给了。

温离抱胸，眼神懒懒地觑着，见陈澜准备拿着钱就走。

没走几步，人就追上来了。

“李爵爷好巧啊。”金贵的陈世子蛮横地搡了一把路过的行人，同李鵺并着肩。

路人见是个穿金戴银的不好惹，自认倒霉地融进另一股人流中。

温离横了两眼身侧，“就想斗个鸡，又遇上世子爷了。”

“是啊，刚赢了些钱，走，半闲居喝杯酒？”陈澜掂掂手中的荷包。

按以往经历指定是拒绝，但这回有点意外，李鵺答应了。

“行罢，难得有个请客喝酒的。”

今日赢钱心情就不错，李鵺这次没驳面子，陈澜愈发高兴了，捉过手腕就挤着人海朝前带，是半点不见外。

轮到温离有些不适应。

“主子。”风荷扣响书房门。

屋内翻着页的梅鹤卿咳嗽两声，“进来。”

风荷进屋掩门，站在玄关处禀，“这几日段愁生的住处紧闭着，厨房也未有使用过的痕迹，属下不曾见他出过府门。他是不是趁咱们到公子府上时，跑了。”

梅鹤卿转念合起书面，“去他房中看看。”

段愁生住处在偏院，风荷领主子到门前，一股恶臭隐隐飘来，像是来自屋里头的。

梅鹤卿觉察不妙，立即命风荷踹门。

“嘭”一声，两扇门猛地敞开，一具尸体正悬吊在黄粱，一条白绫勾着脖，死了至少三天，适才嗅到臭味就是尸臭。

段愁生自缢了。

“去查他负责传信的同伙，是不是跑了？”

梅鹤卿立在廊檐没进去，平静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尸身。

“是！”

半闲居初五有说书的，就摆在一楼的台子，虽说比不得小凤仙，但也是座无虚席。陈澜仗着世子身份赶走了一桌食客，命小厮马上收拾掉残羹冷炙，送来好酒和下酒的菜。

温离跟着，有陈澜在，他悠悠然便落座了，上边说书的讲得绘声绘色，他边听边倒起酒。

“爵爷今个怎么没带护卫？”陈澜哪有闲情听人讲故事，心思全放在李鵺这处了，屁股一沾板凳便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