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516)
吏胥看着人消失在门前,回头道:“江大人就这般放过他?”
“不放过又如何?他父亲可是当朝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一个眼色便多的是门生站出来,囚他,只是自找苦吃。”江鹤将朝堂看了个透,“无用之举不做也罢。案子能不能继续办,将这些卷帙搁万岁爷眼皮子底一摊,自有结果。到那时再考虑如何做也不迟。”
吏胥低头觑着书案,“这案子里头那么多疑点都这般显而易见了,要查不下去,要如何给程氏母子交代?”
江鹤犹记那个雨夜,守门的家丁慌里慌张地敲着书房的门,话说得结巴,称府门口有很多血,还有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他披了肩外衫随家丁去看情况,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妇人冲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老爷救命”,说自己的婆婆死在了卫兵的手里。
“事情过去了,不必再回想。”温离拍拍白夜的肩峰,“死了一个,可是你救回了两条人命。”
白夜眺着雨幕里暗沉的天色,轻声说:“是我迟疑造成的,我以为幕后之人也派人盯紧了程氏的行踪,我还在等着他们出手,岂料估错了。”
“杀人的是玄清司的卫兵,和你没关系,不要被影响了。”温离宽慰道,“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毕竟这是别人编织的陷阱,出手就表示着很可能会成为他人的一枚棋子,牵涉其中再难抽身。”
白夜长吁,要将郁结之气都吐出来,“换作二爷,不知他会如何说。”
“你们二爷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温离的口吻非常坚定,“他不愿为别人做嫁衣,也不愿受控于人,他做也只做自己棋盘里的棋子,他恣意猖狂得很。”
“还是主子了解二爷。”
“那是自然的,这话不必你说。”
白夜勾唇,望见廊道那头的林兔走来,看步履走得急,料到一定是有事了。
“怎么了?”温离走两步迎上去。
“聿大人来了,还带了皇帝的旨意。”
温离当即攒眉。
聿春在偏厅等着了,此番带的是口谕,他知道李鵺听后定会发怒,出言劝说:“万岁爷也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在宫中静养,太医院处有用不尽的名贵药材给您调理,这是龙恩浩荡。”
李鵺却嗤鼻好笑道:“我缺药材么?皇帝是要将我关在宫里吧,这是趁我病图我财啊?”
“休要出言不逊。”聿春轻声呵斥,“待你养好了就能出宫了。”
“怕是等我出宫后便就孑然一身了。”温离忿然,“我扪心自问,在钱的方面,我何时有不答应,他何至于此这样待我。”
聿春无奈地叹气,“爵爷,万岁爷只是想您能有个养病的好环境,是您多虑了。”
“我不信,回去告诉皇帝,”温离眼神坚决,“恕难从命!”
【作者有话说】
“关我我还怎么偷摸见男人!”(阿离离一掌把桌拍碎了)
◇ 第288章 无关风月(二十八)
李鵺此人,聿春深知自己拿捏不了,皇帝的意思俨然显而易见,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也说不动。
“没人能忤逆万岁爷的意思,”他最后劝一句,“爵爷现在不答应,下回,万岁爷就不是这般好讲话了。”
聿春再如何试图说服,温离始终无动于衷。温离事实上在意的并非是钱,而是居住在北都侯府里的人,“又如何?”他别有深意地注视,“皇帝怎会突然有这心思,是前几日那位宁使臣来我府上的缘故吧。”
“爵爷还是休要妄自揣测圣心了。”聿春领命时便知要白跑一趟,他也没法子劝动,只好淡淡地叮嘱了句,没多留片刻,回宫中复命去了。
这事叫温离心烦,心情碍于不能出府本就不好,如今不止要警惕武朝,还要想办法解决多疑皇帝带给他的难题。
白夜送客回来,一脸愁容地问:“聿春话里的意思,皇帝不会就此罢休,咱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他目前也未想到个对策,“陈云这口谕来得太突然,只希望他仅仅是脑子一热,别再来烦我。”
“得说与二爷知道,看他如何看待。”
“我也好奇鹤卿的态度。”
聿春带回来的结果,陈云的心中早有预料,也料到李鵺的想法,他就是这个意思。南边的战事若没有李鵺出钱也打不起来,这个人,武朝不可能没听过,宁青泽对李鵺产生想法很正常。但他不允许想法化作行动,造成任何的威胁。
“万岁爷,江御史求见。”值班太监进来报。
陈云一想大概是洛晟案子有些眉目,便准了。
江鹤身着夏制的官袍,官帽戴得板正,一副不茍言笑地行礼,并两手一举把陈情了案子进展的文书以收集的证词证物都奉上,“请皇上过目。”
聿春下阶,替皇帝接过,拿到跟前。陈云翻着页说:“你且讲讲。”
江鹤应声,将事先在脑海里整理顺畅的措辞语句娓娓道来。
陈云边听边粗略地一目十行,最后目光定格在附带的玉佩上,江鹤也正好讲到此处。他眸光渐沉,脸色微变,一旁伺候的聿春一眼就能觉察出端倪来。
“事关陈世子,臣不敢妄动,特来向万岁爷请指示。”
江鹤能得提拔至都察院御史的位置,多是因为人处世之精,朝堂官员拉拢站队的风气不下,江鹤却丝毫未受影响,看得出在与各方周旋上是有一定本事,而中立以及表明的态度也恰是朝中最紧缺的,是陈云所需要的。
“你是来同朕要道‘通行令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