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丞相少年时(21)
“我要你答应我,”
黎安安擦擦眼睛,伸出一截小拇指,“裴无陵,至少关于赵德全、关于我的事,你从此以后有什么打算再不许瞒我。拉钩!”
来日方长,她会让裴故一点点日后所有事情都不再瞒她的,前世的事,她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
裴故尚未从方才那句话的震撼里回神,闻言只迷迷糊糊地像黎安安照做,伸出了小拇指。黎安安趁机一鼓作气,拉钩盖章!
大拇指印在一起,相互挤压的时候,裴故才如梦初醒。
惊觉方才被小乞丐带跑,他急道:“……黎姑娘方才为何要那样说?”话一出口,裴故便后悔了,少年裴故毕竟不如丞相时期的他老成,一着急便将心里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可这、可这……问的都是什么话啊?
他明明想问的是黎安安从前是不是认识他。
裴故踟蹰不安,怕姑娘以为他浮躁,可他又委实想不明白,她方才,为何要说‘若是他死了,教她怎么办’这样的话,这话……这话显得两人是什么性命相关的关系似的。
但小乞丐却目露警觉。
“裴无陵,你方才与我盖章拉钩了,可不许反悔。”
裴故一愣。
脑中的胡思乱想消散,旋即明白过来黎安安是误会了,她以为他说的是不许瞒她的事。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分不清是庆幸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不反悔,”
裴故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安安姑娘想问什么,裴某一定答。”
黎安安正色,“我要你将关于赵德全的所有打算,都说与我听。”
第12章 故人
暮色黄昏的时辰,裴故踏过七弯八绕的巷子,终于来到了朱雀御街。朱雀御街,实际上是一条横穿永安半个城镇的长街,以十字之势将北面和南面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他如今站着的这一片,便是朱雀御街的南面,屋舍错落,随处可见走卒马夫、街摊商贩,身后是熙熙攘攘的烟火声。而他的眼前,隔着宽阔街面的眼前,则是一片井然有序、庄严华美的宅院,天色已晚,家家小厮都掩了大门,顺手挂上一两盏照明的角灯。
安静、严肃,却也透着一股死水般的暮气。
裴故踏步走了进去。
他回忆着托小七打听来的地址,一户户地辨认着。
若是他没记错,父亲昔年的好友应当就是住在此处。
终于,在一座挂了“许府”牌匾的宅子前,他停下了脚步。
——应该就是这里了。
门口的家丁看了两眼停在宅子门前的裴故,对视一眼后,左边的家丁出言问道:“门前站着的那个,你做什么?”
“小哥,”
裴故解下头上的兜帽,露出整张面孔,抬手行礼道:“麻烦通报一声,青州裴故求见。”
青州裴故?
俩家丁上下打量裴故,见此人生得剑眉星目,眼若寒潭,虽只身着玄黑布衣,举手投足间却显出一通矜贵气派。揣测对方兴许当真是某个世家公子,家丁不敢再怠慢,垂手答了一句:“好,你且先等着,我去通报我家大人。”
裴故立在门下,温和点头:“有劳。”
家丁推开小门,进了府里,一路小跑着往内堂去。待过了垂拱门,家丁行至大厅,不见许掖,拉过一旁侍立的小厮便问道:“大人去哪儿了?”
那小厮指指西南侧,“大人往书房去了。”
于是家丁又往书房方向跑去。
书房门口,管事儿何伯拦下了这位家丁,“冒冒失失的,你小子往哪儿去呢?”
家丁调整了下呼吸,说道:“管事的,府门外有个自称青州裴故的年轻人……要求见自家大人。”
“青州裴故……”
似是想起什么,何伯神色稍稍变了变,他抬眼瞥了瞥家丁:“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通报给大人。”
“是。”那家丁应了一声。
何伯行至书房门前,垂首唤了一句:“大人,何伯有事要禀。”
门内的说话声停了片刻,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何伯于是推门走了进去。他垂首,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回禀道:“大人,门外来了个年轻人,说是要求见您。”
“不见,”
座上,一身着褐色常服的中年男子闻言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见的,就说我不在吧。”
“可……”何伯露出一丝犹豫,“大人,他自称青州裴故。”
“什么青州不青州的,”中年男子还未说话,立在另一旁的女子就先发话了,“何伯,你没听见么,爹爹说不见便是不见,”那女子不耐地“啧”了一声,“一定又是哪个贪权慕势的穷酸佬想借此来巴结爹爹——”
“清儿!”许掖一声重喝打断了许慕清的话,“慎言。”
“爹教过你多少次了,女儿家不能说这种话。”许掖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许慕清见许烨当真动了怒,只得悻悻闭嘴。
许烨转头看向何伯,“你方才说,是哪里的人?”
“大人,”
何伯答道:“是青州的,他自称裴故。”
青州……裴故……
许掖猛然一惊,终于想起了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若说早些年这四个字还代表着权势与地位,那如今,可就代表着麻烦了。且不管那门外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无论如何,许掖如今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沉下脸:“不用管那年轻人,定又是些来寻事的刁民,吩咐下去,给我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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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许掖仍是青州太守时,曾有一段时间与裴家交往甚密。彼时尚在府中的裴故,有好几回从族中下学,都撞见了这位太守与父亲议事的场面,父亲并不避讳他参与政事,见他来,爽朗一笑,招招手便朝人介绍“犬子,单名一个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