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656)
钦天监是斗不过国子监的。
国子监人多势众,有九千余禀生秀才或者举人;钦天监只有十大历局,每年五百人左右的天文生员额。
而国子监之上还有翰林院的进士、庶吉士、文林郎为他们摇旗吶喊,而且在朝堂之上,有太多太多的国子监、翰林院出身的明公。
钦天监什么也没有,钦天监只有皇帝陛下。
钦天监真的一点成果都没有?
在这十年里,钦天监修了《景泰历书》,纠正了大明时节错漏,给大明各级地方官吏安土牧民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农民收粮食,农时搞错一天,就是天大的事儿,大明粮食的增产,可不仅仅是农庄法。
钦天监仿造了龙尾、玉衡、恒升水车,仅仅龙尾车应用,就价值高于几万银币了,苏州清江浦有龙尾车数十架,一车一人一日可灌溉田亩三十亩,走卒贩夫、文人墨客皆言其善。
说钦天监没有成果,是片面的。
至于为什么是三丈的问题,朱祁钰倒是知道的非常清楚,其实就是大气压强在作怪。
大明有一种礼器,名叫:竹节柄铜汲酒器,管状长柄,下接平底、中空、形如荷蕾的球形器。
柄外表为四节竹节形,上、下各饰一周箍状纹,柄端封闭并饰龙首衔环。
球形器表饰含苞待放的荷纹,荷瓣凸出,在龙首之下第二竹节处有一长方孔,球形器底部中央有一圆孔,两孔相互贯通。
将汲酒器伸入酒中,只需拇指按压、松开气孔即可轻松汲取酒水了。
万杰利疑惑为何是三丈?
因为大气压强只能把水压到三丈。
朱祁钰朱批了这本奏疏,年后让万杰利开始研究为什么是三丈的问题。
他在奏疏中写道:【玉衡、恒升汲水三丈,油轻于水,高于三丈;汞重于水,低于三丈,应如是。】
至于钦天监和十大历局的靡费问题,朱祁钰并没有做出具体的指示,他只是释放了一个态度,他一如既往的支持钦天监、十大历局的研究,同样也没有阻止计省对钦天监、十大历局的审计。
大明内帑、国帑钱很多,但是没有一厘是多余的,对于贪腐问题,朱祁钰是一视同仁的。
尼古劳兹翻译的罗马文集中,有一句话是亚里士多德的名言,叫做自然厌恶真空。
这句话的意思是:自然是不会让真空存在的,一旦出现真空就让水来填补,于是,水就被抽上去了。
真空出现在哪里,水就跟到哪里。
但很显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玉衡、恒升汲水深度的增加,亚里士多德这个解释,已经解释不通了。
朱祁钰给万杰利提供了一个思路,至于他能走到哪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朱祁钰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工作计划,接下来在南衙的日子,朱祁钰要将一个房间大小的双动蒸汽机小型化和标准化。
个头太过于笨重不利于运输、结构越是复杂越容易坏、维修成本过高导致成本增加、无法标准化配件不利于生产,这类的产品不利于推广,也注定失败。
无论是当初的水利螺旋压印机、还是八十锭纺车,朝臣们都喜欢用模型来讲解原理,就是代表着能够真正的落地。
小型化和标准化,是接下来蒸汽机要走的路,蒸汽机能够进入大明皇帝的手办柜的那一天,就是蒸汽机可以真正大规模运用的那一天。
这就是于谦老是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逻辑,翻译翻译,就是四个字:大道至简。
春节是儒家文化圈里的习俗,安南也过春节,只不过今年升龙城的春节,比往日的喜庆多了肃穆。
升龙城早已经破败不堪,但依旧聚集着二十万余人,并且随着大明军队升龙城的占领,这个首府正在恢复着他往日的生机。
大年三十这一天,升龙城内,万人空巷,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到了讲武殿之前。
今天是斩首安南国王黎宜民的日子。
在讲武殿前巨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午时三刻的到来,等待着那个虐主的死亡时刻。
大明军要在升龙城斩首黎宜民是安南百姓意料之外的事儿,当黄榜张贴,让百姓观礼的时候,安南的百姓齐聚讲武殿之前,静静的等待着。
而讲武殿内,浚国公陈懋、文安侯于谦、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仪、魏国公徐承宗、定西候蒋琬、定远伯石彪、两广总督陈汝言等人也一言不发的聚集在殿内,殿内极其安静。
徐承宗不会打仗,他是带着陛下斩首黎宜民的圣旨来的,这次郡县安南,徐承宗没出什么力气,就是蹭军功,拿了个齐力牌,证明郡县安南他也参与了,他也没什么谋求,只是证明他拥戴和支持陛下决议。
陈懋完全能够理解陛下要在升龙城讲武殿前斩首黎宜民的做法。
因为当初福建布政使宋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福建负隅顽抗的义军,立刻作鸟兽散,跑的跑,降的降,东南大定。
在升龙城杀死黎宜民,对交趾长治久安,有决定性的作用。
于谦也能理解,因为当年陛下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稽戾王抬进了太庙之中,亲自动手将其刺死在太庙之中,没有假他人之手,更没有搞刀光斧影或者南衙皇宫大火这样的历史悬案。
光明正大,天公地道,是陛下的大道之行,一如既往,始终如一。
“于少保,你说黎思诚那小子会来吗?”陈懋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之所以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就是让老四黎思诚来到升龙城讲武殿前监刑,黎思诚提出的条件是虐主黎宜民死,清化军可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