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933)
因为清汰冗员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你把人家仕途一刀斩断,即便是再起复,也是重新开始,比如于少保现在已经是百官之首了,而同榜进士裴纶,现在还是布政使,裴纶仕途不顺,还是当初主持会试不肯同流合污所致,再次被启用,裴纶从头再来,就只能熬。
清汰冗员,你说是个人道德败坏,这些被清汰的人会骂人,你揭了老底,说他们是无能,他们也会骂人,都是被骂,揭老底还更解气些。
九月初,北伐的京营开始班师,而预计在十月初回到应昌,在十一月便可入关。
大明皇帝朱祁钰的案头堆着一堆的书,看完一本仍一本,这御书房已经扔的满地都是。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朱祁钰又扔了一本书,靠在椅背上生闷气,这些书都是些应天巡抚李贤、松江巡抚李宾言查抄的一批书,书里面大多数都在污蔑大明太宗文皇帝。
朱祁钰看的明白,表面上看骂的是篡位的燕王,实际上,骂的是篡位的郕王。
朱祁钰点着桌子说道:“说文皇帝非嫡子,那建文君当初都不否认的事儿,感情这老朱家的事儿,他们比建文君还清楚是吧。”
“景清是个汉子,带着刀上殿,最后被杀了,那也没有夷三族啊,什么狗屁的瓜蔓抄家法,放哪门子屁!景清的孙子景祥是景泰五年的新科进士!朕的门生!”
“这些这些,更加不堪入目,这些个读书人编排故事都是奔着下三路去的吗?什么铁铉的女儿被丢进了军营里,还有黄子澄的妻女在洪武门外被一百力士轮,铁铉哪来的女儿!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这些书里的内容不堪入目,有些内容,朱祁钰都不好意思开口,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是怎么下笔的,但凡是在靖难之后,被清君侧的臣子,妻儿老小,无论老幼都被轮了,最离谱的是文皇帝闲的没事干还去围观,还喝彩。
“查不查?”兴安犹豫了下试探性的问了下,今天这些读书人敢这么编排文皇帝,日后这些读书人就敢这么编排陛下。
朱祁钰闭目片刻,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他们就是想骂朕,朕跟他们计较,反而上了他们的当。”
“把这些,这些统统拿出去烧了,烧火做饭都嫌他们臭!”
“那把胡少师找来,胡少师这种事最是有办法了。”兴安转念一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朱祁钰眼前一亮,点头说道:“嗯。”
第九百零七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胡濙对付读书人最是有办法,因为胡濙最是知道这些读书人的痛脚。
朱祁钰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办,他着实是有些担心,查抄这等书籍,办着办着办成了当年青苗法,本来给百姓灾年救急的制度,变成了索命的刀,倍之这种招数,屡见不鲜,一旦事件扩大化,最后的结果,朱祁钰都没法控制。
胡濙闻讯之后,在下了课之后,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讲武堂聚贤阁。
“陛下勿忧,这事儿其实好办。”胡濙颇为老神在在的说道:“容臣慢慢道来。”
“这大军凯旋的一应礼仪,臣都交给了姚夔打理,姚夔乃是实干之人,臣这次看的清楚,不会再发生萧晅的事儿了。”
胡濙没说这帮读书人怎么处置,而是说到了礼部任事,胡濙这岁数越来越大,总觉得自己糊涂了,十多年前看过的东西,现在都记不太清楚了,还要再翻书,当个教书匠绰绰有余,可是再管着礼部的一大摊子事,怕是真的会误事。
姚夔这个人,才能绝对足够,经验也还算丰富,不贪不腐,只是为人有些木讷,没那么多的孬点子,像胡濙这般为陛下洒水洗地可能办不到,可是礼部的差事,完全足够应付了。
“朕也在观察他,确实不错,这次北古城外,都是他忙里忙外,的确能干。”朱祁钰对姚夔的评价也很高。
姚夔的确很有才能,之所以现在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完全是因为珠玉在前,这胡濙实在是好用。
比如这次的事儿,朱祁钰是万万不敢交给姚夔去做的,不是说姚夔有什么坏心眼,而是姚夔没那么多的坏心眼,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坏人。
“那臣就把这礼部一应差事都交给他便是,省的误了国事。”胡濙笑着说道:“说回这禁书一事,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咱们如此这般便是。”
胡濙低声说了几句,朱祁钰不住的挑眉,颇为认可。
“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是妙,不愧是胡尚书啊。”朱祁钰看着胡濙满脸的笑意,这老狐貍,一肚子的坏水。
胡濙却摇头说道:“陛下这话说的,臣不提,陛下也要这么做,不过是臣说出来,臣来办罢了。”
胡濙太了解陛下了,他的那些招数早就演示完了,还搭上了贺章的一条右臂,陛下不是没想到,只是得找个人办罢了,说陛下没想到,胡濙一万个不信,论孬点子,陛下这里的孬点子,那是老母猪带胸套,一套又一套。
“那就这么办?”朱祁钰并没有否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朱祁钰和胡濙的想法,都是不谋而合,老狐貍和小狐貍,都是狐貍,狡猾的很。
胡濙端了端手,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臣去做,臣不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日后葬在了金山陵园里,见到了文皇帝,怎么跟文皇帝交待?文皇帝问:这帮没心没肺的东西就这么编排咱,你就没做处置?这都到了地下了,总不能再死一次谢罪吧。”
胡濙自始至终只是大明的朝臣,如果他是谁的朝臣,那他便是文皇帝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