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986)
“这火,朕一个人,烧不了这么旺。”
于谦被陛下这一句话给堵得一时间思绪都有些乱,他又不是谄臣胡濙,他为自己的说的话负责,桩桩件件句句属实。
朝臣们紧绷着脸,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
文皇帝想得到于少保一句夸赞都难上加难,在奉天殿上,文皇帝被于谦以策伤时,先帝被于少保蹬鼻子上脸的说教,稽戾王更是被扯了嘴巴子,这好不容易说了好听话,还被陛下三言两语给怼了回去。
于少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胡濙当初有多憋屈,于谦现在就有多憋屈。
陛下这话有错吗?没错,陛下就只有一个人,今日煌煌之大明,陛下一个人就是累死也无法做到。
于少保的话有错吗?也没错,不是陛下,大明眼下还在泥潭里,就稽戾王如何处置,都是朝廷中的头等大事。
朱祁钰对着于谦说道:“于少保你接着说。”
马屁不要拍,说事最重要。
“臣刚才说到哪里了?”于谦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差点被陛下给带跑偏了,他赶忙说道:“大明这十二年的国力快速恢复,但是这个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仍然留下了很多的隐患,每一次的冬序,每一次经济停滞都是一次出清旧账的机会。”
“这是弥足珍贵的机会,甚至说是必须要抓住的战机。”
“若是在冬序之内,为了保全而保全,为了省事而懒政、怠政,那便错失良机,无法出清的旧账,就成了旧疾,这旧疾层层堆迭,战场上错失战机满盘皆输,在国事上亦是如此,错失良机,便会越积越深,再想解决,便是药石难医了。”
朱祁钰听完之后看向了朱见澄,朱见澄显然并没有听的太明白,但是他记住了,这就是朱见澄这个太子,他并非绝顶聪慧之人,听不懂但是会记住,事经历的多了,就慢慢懂了。
“于少保,果然擅长国家之制啊。”朱祁钰不住的点头说道:“那就来盘盘,怎么出清旧账。”
其实就是苦一苦谁的问题。
第九百二十九章 没有界限的自由不是自由
驸马都尉薛桓案中,为何群臣,尤其是都察院、翰林、给事中们一言不发?这属于典型的因言降罪,这不是皇帝失道吗?
薛桓自己找死,士大夫们就是想帮腔,也不能帮腔,且不说那个群臣的噩梦,太子少师胡濙还活着,就是没活着,礼部还有姚夔、刘吉等一众为陛下洒水洗地,就是这件事本身,陛下做的已经非常宽仁了。
薛桓这种人,如果只是当米虫,那无所谓,但是他做了这些事,薛桓就变成了险人。
蜀汉之时,李邈任犍为太守、丞相参军、安汉将军,李邈和诸葛亮有怨,诸葛亮死后,李邈上书诋毁诸葛亮的功绩,被蜀后主刘禅直接下狱坐罪处死。
杀掉李邈的原因很简单,若是诸葛亮还活着,李邈的话大可置之不理,诸葛亮说不定还会为李邈求情,可是诸葛亮薨逝,李邈的发言,就非常非常危险了,李邈便成了险人,当诛。
蜀后主刘禅很多时候都被人说成扶不起的阿斗,不过在一矿打八矿的绝对实力面前,刘禅能在诸葛亮死后,将蜀国撑了四十多年,绝非昏主,刘禅杀李邈,是很有必要的,当时朝中有益州吴氏也就是吴太后外戚一系,还有川中本地人一系,刘禅的主要拥趸,便是诸葛亮控制的荆州派这些外地人。
李邈公然诋毁诸葛亮,甚至否定诸葛亮的功绩,诸葛亮尸骨未寒,刘禅不杀李邈,荆州派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刘禅吗?
直以狼虎目之,真险人哉!
说的便是李邈这样的人物,他的发言不仅在个人荣辱方面,更是对国家社稷有威胁,便是险恶的人。
换到大明也是同样,从龙之功、定鼎武勋之一的浚国公病逝,在临死之前,依旧从交趾赶回京师,为交趾成为大明四方之地尽了最后一份力的浚国公,被驸马都尉薛桓如此真真假假的污蔑诋毁,仅仅是因为皇帝收了他的权柄,他便如此不顾大局,只为了恶心一下皇帝,若是皇帝不做处置,那换防在即的交趾、浚国公府又该如何和大明相处?
因私怨而至家国不顾,轻重不分,亦是险人。
没有界限的自由是没有秩序的自由,从来不是真正的自由。
都察院、刑部、吏部为何要将收受美人从《纲宪事要》转到《户令》中,就是为了抄家…深入反腐,整顿吏治。
吏部尚书王翱在长期的反腐斗争中,发现了其实贪墨只是权钱交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通过代持资产掌控生产资料,才是其中影响最大、最恶劣的地方。
比如王翱在查处定兴县知县事贪腐案中,就发现,知县事贪墨的一十一万银,这十一万银,只是他权力寻租的一小部分,这个知县事在他老家安陆县,已经成为了半县豪户。
贪墨的现银只有十一万银,可是通过置换收受,这位知县事,控制了安陆县半数以上的棉纺,其累年收益比这十一万银多的多。
若是按照之前的《纲宪势要》去执行,只能没收他的贪墨银两,流放烟瘴之地。
按照现行的《纲宪势要》去处置,就是以十一万银去坐罪,先革职削官身为民,再按《户令》执行,这安陆县半数以上的棉纺,就可以以不立婚书纳妾为由,名正言顺的抄家了。
权色自古不分家。
而户部提出的《户令》增补,其实也不完全针对势要豪右之家,大明太大,民间人太多,无父落户之事,朝廷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主要目的还是限制掌控权力的官员,官员人数就那么些,管的过来,更能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