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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291)

作者:吾谁与归 阅读记录

大明宝钞怎么被玩废掉的?

宗族礼法,皇明祖训。

驰用金银之禁,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只能朱祁钰来做。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朕来说两句。”

“首先纸钞废弛之事,并非我大明独有,比如北宋末年,宋徽宗时,大观三年,改四川交子务为钱引务,改交子为钱引,旧交子皆毋得兑换现钱。”

交子,就是一种四川的纸钞,唐末到五代十国的战乱对蜀中影响不大,蜀中极其发达,四川的钱不够用,就出现了交子这种纸钞。

宋徽宗赵佶,将交子改为钱引,旧钞不得兑换为大观三年的钱引。

“宣和三年,因为方腊在江南民乱之事,以军食不继,增印钱引六十三万缗,而后在宣和四年,以相同的理由,便宜增钱引三百万缗市军储。”

“钱引自此废了。”

宣和这个年号,也是宋徽宗,宋徽宗屡次超发钱引,直接将钱引制度个玩坏了。

朱祁镇是不知道大明的盐引当做货币使用,他要是知道,不知道要超发多少。

朱祁钰再次说道:“朕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大明宝钞,现在的确是废纸一张,礼部、户部,可以拟诏废钞了。”

“不废不行啊,百姓们都不认了,商贾们也不认了,只有朝廷认,能管用吗?”

“废了吧。”

朱祁钰宣布了第一件事,废大明宝钞。

这玩意儿不能再印了,那不是货币。

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上,勤劳的人们创造了无数的财富,大明宝钞就是一种没有成本的,纯粹的对下剥盘的道具。

正如金濂所言,不废钞,也是置于闹市,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废钞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不废钞新货币政策无法推行。

胡濙和金濂互相看了一眼,俯首说道:“臣等领命。”

朱祁钰继续说道:“杜牧二十三岁过阿房宫遗址感慨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秦人来不及哀悼强秦,秦朝就迅速衰亡了,而后人哀悼它,却不以它为镜子,只会重蹈覆辙。”

“我们看到了钱引、中统交钞、中统宝钞、至元宝钞,皆是废纸一堆,也应以此为鉴,方知兴衰。”

“朕以为,大明并没有到可以发行纸钞的时候,纸钞刊印、假钞横行,再推新钞,不过是车轮子转了一圈而已。”

中国的历史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车轮子转来转去印下了无数车辙印记。

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这句话有时显得偏驳,有时却显得极为正确。

纸钞二字,对于大明还太早了。

再发行纸钞,不过就是金圆券的翻版罢了。

“弛用金银之禁,可自朕始,但是如何弛用?需要做到何种地步?又应该以何种方式弛用?都需要大家细细琢磨推敲,不可一蹴而就,否则与宝钞何异?”

于谦深吸了口气,陛下真的是越来越稳健了,去年颇有些急躁的陛下,现在越来越稳重了。

这是因为…朱祁镇死了吗?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群臣皆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朱祁钰看着所有人说道:“这样,今天盐铁之议,暂时到此为止,诸公回去之后,仔细思索,下次到廷议上,大家再群策群力,拿出一个具体的弛用金银之禁章程来。”

“臣等告退。”胡濙、陈循带着朝臣们,林绣带着内承运库的太监们,离开了聚贤阁,走的时候,依旧是议论纷纷。

而朱祁钰单独留下了于谦,只要于谦在京,而不在京畿地区推行农庄法,朱祁钰每日都会留下于谦问政。

“朕天天摆弄算盘,都快成咱大明的户部尚书了。”朱祁钰并没有下军旗推演,而是拿出了象棋。

下不过,天天作弊也让兴安为难,毕竟大风大雨大冰雹次数太多了,难不成让兴安直接砸陨石不成?

隔天,隔天,玩一次兵推棋盘就好。

于谦笑着摆好了象棋,摇头说道:“陛下勤政,事事勤勉垂询,有太祖太宗之遗风,兼听则明亦张弛有度,纳谏求治,励精不倦,乃英主也。”

朱祁钰想了许久才说道:“朕打算让农庄学着造纸,造墨,三经厂的纸墨昂贵,京畿、宣府两地,俗字表和算术,已经不太够用了。”

“陛下太心急了。”于谦十分认真的说道。

陛下总是有些急切,农庄法的推行,是一个长久的国策,它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时之功。

朱祁钰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急于求成的心态,他很有自知之明,但是这件事总是要办的。

于谦认真想了想说道:“陛下,之前御史李宾言,要革罢大同左右四卫儒学四所。其实有一句说的有道理,别无空闲人力。”

“陛下,即便是三经厂印出来了书,谁有能教呢?”

“卫学舍现在的俗字表和算术已经都送了下去,等到卫学军生带着书,去了每里教书,也是不迟。”

朱祁钰却摇头落子十分确定的说道:“大明有的是读书人,他们不去,朕就逼他们去。”

于谦深吸了口气,只手谈对弈,却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必急于一时?”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是谓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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