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后，沈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巷口，他才忽然拉住路听白的手，用力的揉了一下。

“小白。”他开口说，声音带着些哑，像是压了很多情绪，“我不能放你回去了。”

路听白看着他，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有些想哭。

但他还是很快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朝沈妄笑了下，说：“不回去我能去哪？”

没等沈妄回答，路听白又继续说：“沈妄，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学校吗？因为我退学了，只是这件事发生的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去学校和你们道别。”

沈妄皱眉：“是你爸妈？”

“是我想通了。”路听白说，“你给我规划了一个未来，考大学，学习绘画，毕业后成为小画家，很美好，但离我太远了。先不说其他的，就说最基本的，学画画很烧钱，这些钱我该从哪弄来？一直靠摆摊吗？可摆摊能挣一个寒假的钱，还能挣一辈子的钱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别人家孩子学画画都是从几岁就开始练习，上补习班，请私教，如果我上大学才开始学就能比得过他们，那不是太不公平吗？我比不过，而且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最后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画画可以是兴趣，但你必须好好上学。”沈妄说。

“我现在也有其他事做啊，没时间去学校。”路听白又笑了一下，“我爸妈给我找了份工作，现在开始做的话，等你毕业的时候说不定工资都能比你高，而且能多挣好几年的钱呢。”

路听白想要挣开沈妄的手，但却没能挣脱得开。

沈妄的力气又重了些，抓得他有点疼。

“没时间去学校也可以，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干涉。”片刻后，沈妄说，他轻声叹了口气，“但你要参加高考，我会和老师申请，保留你的学籍，周末你抽出俩天时间，抽查你的功课，给你补习，平时也不能松懈。”

“为什么？”路听白又笑了声，“你看不起高中学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妄说。

路听白又用力挣了一下，这才把手挣脱出来。但沈妄脸色不好，看上去有些生气。

“你看见你身后这片巷子了吗？”路听白放低了一些声音，“这里和市区隔开，破败，萧条，狗都不愿意来这，但这却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这里生活的人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大多数都是读完初中就去打工，稍微好一点的能上个职高，而我是最好的那类，考上了重点高中，所以我才能遇见你。”

“遇见你后我努力做了很多事，包括学习，包括生活态度……”路听白顿了顿，“但你知道吗，人的劣根性是很难改变的，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说我烂泥扶不上墙也罢，我没办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路听白说完这些话，才忽然醒悟。

好像确实是这样，好像确实是沈妄一直在付出，学习也好，生活也罢，是沈妄一直在教他怎样做个积极的人，怎样应对生活中的难事，被打要还手，有困难要求助，能考个很好的大学，还能做个画家。

一直一直都是沈妄在说，可他又做了什么回馈呢？

他想不出来。

路听白忽然想到，自己竟然还敢去奢求对方的感情，这样一想，真的挺混蛋的。

“你不一样，你和这的人都不一样。”沈妄说，“小白，我还欠你一个回答，我现在就告诉你。”

路听白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慌乱，他不想面对沈妄，就是害怕他会提起除夕那天的事情。他不想听到任何回答，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他都不想听到，更不想在这种时候听。

沈妄答应他的话算什么？

可怜？

惋惜？

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拒绝的话呢？以后该怎么相处？他连最后一丝期待都不能存在了。

“我没有不一样！”路听白打断了他，“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从始至终我说过半句我想前进的话吗？没有！一句都没有，一直都是你在说不是吗？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我很累，我很累沈妄……”

说完这些，路听白都有些不可抑制的发抖，但他还是继续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求你，你就什么都为我做吗？”

“那我求你。”他呼出一口气，语速放得很慢，说完最后的话，“别再拉着我了。”

说完这些，都没等沈妄再继续说，他就逃离了原地。

真是糟糕透了，他原本可以和沈妄好好说的，但最后却闹成了这样，以后还能做朋友吗？他为什么还能想这些？

路听白跑了很久，脑海里乱成了一团麻，好像塞了很多事，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一直到伤口隐隐作痛，他才停下来，看着眼前这片陌生的地方发呆。

现在还能去哪？

他有些迷茫。

但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学校，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能做，没有手机也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很难受，但情绪却全都堵在了胸口，连哭都不想哭。

最后也不知道怎的，他走到了关徐家，求着对方收留了他。

也算是有地方可以容下他。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64 # 第 64 章 他还会回来吗？

“今晚吃土豆炖牛腩怎么样？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土豆了, 不过就是有一点，你和我口味不合，咱俩要分开吃, 你说你看着挺精神, 怎么一点辣都吃不得？”关徐站在厨房，对身后道。

路听白走进厨房，从袋里把土豆拿出来，熟练的开始洗净削皮：“我都可以, 不用迁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