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金先生转头：“没事，反正手术做完了，但是下回麻醉得注意——”

他还没说完，但躺在病床上的望舒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似乎急着想要起来，却因为麻醉的药劲还没过，整个人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欸，别乱动，小心——”

一位助手想要把他扶起来，却被他挥开了手。

他盯着正拿着记录册的助手，声音嘶哑却焦灼：“纸，笔，给我——”

“你感觉怎么样？”小助理有点紧张，“你还能记得什么吗？”

堆金先生看着他，冷静道：“没关系，药物已经在起作用了——”

“纸笔，给我，快点！！”

一向随和温软的Omega几乎面目扭曲：“快点啊！！！”

望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一切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是刺耳无比的噪声。

真正令他恐惧的，是他无比鲜明地感受到，自己的记忆正在不断褪色。

比如，他想起了某个感动的瞬间。

他着意在内心强调，想要借此挽留住，但那破碎的记忆画面却已一闪而逝。

他再想不起自己刚刚所想。就好像得了失语症的人，明明字句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在瞬间遗忘了。

像是眼见着一座座记忆高山在顷刻崩塌。

只是崩塌的山峰还会留下碎石，但那些记忆却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褪色，最后化作齑粉。

他想握住那细沙般的记忆粉尘，却绝望地发现什么也留不住。一切都从他的指缝中漏走了。

明明，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感受到自己逐渐失忆时，望舒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

他听不清这些围着他的人都在说什么，他只是粗鲁地一把抓过了助理递来的纸笔。

别的都可以忘，但是唯独一件事他不能忘记！

丹曦，丹曦！

他不断地在纸上写画着爱人的名字，字迹凌乱重迭也没有关系。

“哗啦”，最后的一笔勾画几乎划破纸张，但他并不在意，只是依旧执着地写着。

他只是想借此挽留住与明丹曦相处的记忆，以及……

他从来没有直接说出口的——他深爱着明丹曦这件事。

丹曦，丹曦，丹……曦？

他的落笔逐渐变得迟疑笨拙。

“滴答”，轻轻的一声。

一滴水滴落在纸上，刚好落在了最后一个写下的字上。

笔墨未干的字沾了水，被洇开了瞬间模糊不清。他下意识抬手去抹，却只留下一个深色的水痕。

手中的笔落下，他这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

他为什么会哭呢？

他，是谁？

他又在做什么？

他是在写字吗？

可是，他又在写着什么呢？

刺耳的嗡鸣停止了，一切似乎都归于初生一般的沉寂。

在这沉寂中，手术室被“砰”地打开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望舒！！”

他听见一个人在喊着。

明明不知道这是在喊谁，他却依旧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骤然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瞳。

他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开口：“你……是谁？”

一瞬间，明丹曦说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何滋味。

他只能试图说服自己：没关系，至少望舒还好好活着，不是么？

他缓缓走过去，似乎生怕脚步重了一点，就会吓坏眼前的Omega，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明丹曦走到望舒面前，单膝跪地，与他对视着。

鹤望兰的信息素释放出来，柔和地包裹住面前的人。

明丹曦将那被他始终紧紧抓在手中，此刻被皱揉了封皮的笔记本递到望舒面前，看着他迟疑接过。

“你是，谁？”

又是这个问题。

明丹曦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温柔而悲伤：“初次见面，我是明丹曦，我是……你所爱，也同样爱你的人。”

◇ 第126章  第一印象

望舒失忆了。

虽然明丹曦不愿相信，但这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他也只能接受。

他在对望舒说完那句话后，望舒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就昏了过去。

明丹曦赶忙抱住他。

软倒在怀里的Omega像是睡着了一样，神色平静而安宁。

明丹曦这才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被他晾在旁边许久的堆金先生：“那个，请问望舒他……”

“问题不大，年轻人。”

堆金先生摸了把自己锃亮的脑壳，给予明丹曦一个强者的微笑：“等他醒来再看看情况吧。不过看他目前的状况，你最好做好他完全失忆的心理准备。”

明丹曦：“……”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爱人，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我听荣华副所长说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堆金先生说得那叫一个直白：“我看你也是一副不愿松手的样子，你就把他直接抱回病房吧。”

明丹曦：“……好的。”

他低声询问，像是怕不小心吵到怀中的Omega，打扰了爱人的休息：“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唔，他后脑勺这儿开了个小洞，你注意让他睡觉时别压到伤口，然后三天内伤口别碰水，术后清淡饮食……”

明丹曦挨个认真记下，随后将自己的Omega小心地打横抱起，往手术室外走去。

一位Omega小助理忍不住捂脸：“诶呀，什么绝世好A啊，对Omega这么宠，长得还超帅！”

另一位Beta助理也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而且他身份应该不一般吧，所以才被安排在了高级特护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