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564)
美国著名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在拍摄恐怖电影《闪灵》时,就用过这样的方法对待女主演谢莉·杜瓦尔,打压,辱骂,孤立,一个镜头拍摄127次,极限摧毁演员的心理防线,给女演员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创伤。
最后这位小有名气的女主被角色改变,患上了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即便最后她拿到了戛纳影后,却从此息影,再无涉足影视。
指甲嵌进纸巾,穿透抵进手掌,霸凌,纵容,打压,自尊,人格,恶意,记录....
这些词串联在一起仿佛一把钝刀,在宋知心上来回拉扯,她声音有些颤抖,“就没有人制止,或者爆料么?”
“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规矩都懂。他和杭澈的较量不相上下,而我,打乱了他的计划,自然也就被驱逐出这个游戏。”
宋知在大脑中搜索所有杭澈提到过的关于《山茶花》的记忆。
“没有,就看这个吧,我也没看过。”
“也许不是演的呢。”
“戏中一切都是假的,那把刀不会真的刺穿你,那些阴谋和背叛不会真的戳疼你。不管你遇到多不可理喻无法释怀的事情,最终都是假的。”
“但《山茶花》之后,我一度不想拍戏了。”
......
是啊,她明明,明明已经表达过很次多,表达过很多次那些被掩饰的绝望和无助啊!
可是,可是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不对过。
宋知愧疚极了,但仍强打精神,既然还有很多不知道的,那她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所以,杭澈说你救了她,是怎么一回事?”
徐图听闻一愣,在宋知殷切的目光里,她坦然一笑,“不是我救了她,是她救了自己。”
这又是什么话?宋知越发焦急。
“我在剧组被他们嫌弃,没有人高看过我,整个片场,只有她喊我徐导,也只有她每天都会和我打招呼,收工也会特意找到我请教,和我告别。即便后来知道了我不是导演,我一直在欺骗她,她也依然相信我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徐图回忆起来,脸上不自觉挂了笑意,眼神悠远,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多年前在剧组的那段青涩时光,那张青涩的脸,还有那时候年少轻狂的自己。
“只是有一天剧组收工,她没有和我打招呼,这太反常了不是么?”徐图收回目光看向宋知。
“她遇到了事情,被人为难了么?”宋知完全是下意识的推断。
可徐图却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有些残忍的事实,“拍摄的学校本来就是废弃医院改造的,多多少少私下剧组也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传闻,我也挺害怕的,所以随手捡了一根钢棍给自己壮胆,找了三层所有的教室。”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漆黑,白天剧组热闹的人群散去后,这里只剩下萧条和凄凉,一些地方用黄色警戒线拦住,是为了防止拍摄时候无关人士误闯,在黑夜里,在此刻,显得尤为诡异和阴森。
周围一片死寂,一只黑猫跳出来吓得徐图一个踉跄,她双手攥紧钢棍,不停深呼吸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知道最后在哪里找到她的么?”徐图问。
宋知不知道,她不敢知道,但她想知道。
“在哪里?”
徐图皱着眉,“四楼的卫生间,最里面。”
“......”宋知张着嘴一言不发,浑身血液凝固般僵硬。
“四楼有个礼堂,用来拍摄汇报演出的戏份,那个卫生间几乎不开放,我用铁棒敲开了每一扇门,只有最后一扇纹丝不动,就在隔壁趴着从缝隙里看了看,发现了她。”
这样的画面只是想一想就毛骨悚然,宋知撑不住,一只手撑在案桌上,胸口止不住起伏。
“我把门撬开的时候,她已经昏厥过去了,按照时间推断,她被关在里面至少三个小时了。”
徐图忘不了那个画面,杭澈倒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脸上全是冷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边,嘴唇干裂发白,连呼吸都微弱了起来。
阴森可怖的荒废学校,昏暗闭塞的卫生间隔间,腐臭发烂的下水道气味,毫无底线的人性恶意......
宋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吞了口沫,艰难开口,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是张已已,是她,对不对。”
徐图点头继续说道,“张已已她们几个说,只是和杭澈开个玩笑,一时忘了把她放出来,你觉得谁会相信?但是杨麟信,或者他信不信都不重要了,这件事虽然影响很不好,但还是给压下来了。”
助纣为虐,就只是为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一条人命,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
如果那晚没有徐图,杭澈会怎样?宋知像是被电影中那只钢笔狠狠的插进了心脏。
“所以,不是我救了她,是她的善良救了她自己。”
宋知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后来呢。”
“我把杭澈送到医院,杨麟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作为第一个发现她的人,自然也就被开除了。”徐图离开了剧组,圈子就那么大,谁愿意要一个被剧组开除的刺头,她也失去了很多跟组的机会。
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原因,但宋知还是想要一个确信的答案,“她为什么还要拍下去?”
“我可以退出,可是她却不可以,演员都是签了合约的。”徐图深吸一口气,“那时候的她赔不起,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契约有时候不只是为了保护利益,更多的是为了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