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君心(7)

洛明川顿了下，意识到了什么。

就听听荷的声音缓缓响起：“领头的人……就是墨澜序！”

洛明川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

领头的人是墨澜序！

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洛明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憋闷，喉间一阵气血翻涌，随着咳嗽，涌出一股腥甜！

“主君！”听荷看得心慌，忙伸手将人扶住，“您怎么样？”

洛明川紧紧抓着他手臂，刚刚墨澜序离去时的异样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真的收回那封和离书。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与自己和离，而是一时善心，想要保住他的命！

洛明川该心存感激的，但洛家是他的母家，是收养他，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而那被污叛国的人是他的父亲！

他强压下咳嗽，抬头看向听荷：“听荷，我要回去！”

听荷愣了下，随即拒绝：“主君不可，太危险了！”

“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洛明川神色严肃，“我虽非爹娘亲生，却在冠上洛姓时就已注定是洛家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同家人在一处。”

“那我与您一同回去！”听荷眼中含泪。

洛明川却摇了摇头：“不行！”

他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博古架从中拿出一木盒放在听荷手上。

“这里是你的卖身契和我之前为你存下的一些银两地契，不知什么钱，却也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离开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听荷不要，听荷要跟着主君一起！”

听荷推拒着，嗓音哽涩。

从洛明川来到洛府之时，自己便陪在他身边，八年，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看出听荷的拒绝，洛明川也有些无力。

最后只能说：“你若不愿离去，我不逼你，只是你不能同我回洛家。”

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听荷，洛明川继续说，“一会儿我会写封信，你连着这幅画一起送进宫里给贵妃娘娘。”

“为什么？”听荷不明所以。

洛明川却没再多说，走到桌案前，拿过笔缓缓写下了一封信。

信上，他将自己才是贵妃走失的那个孩子的真相一点点剖出，还有那个有关白玉透雕孔雀衔花玉佩的隐秘设计一同写了出来。

那是连季少语都不知道的藏私。

若贵妃娘娘信了他，这也许是自己唯一能为洛府寻到的生机！

最后，笔落。

洛明川拿起纸将墨迹吹干，细心折起交给了听荷。

目送着她出了门，才转身朝洛府而去。

漆黑的夜，浓稠如墨。

洛明川一路奔跑着朝洛府而去，从前并不长的路，在此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在天将亮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洛府的匾额。

而周围，无数持刀林立的锦衣卫将整个洛府位的水泄不通！

只是不见墨澜序的身影！

但洛明川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快步朝着洛府大门冲去。

剎那，被拦住。

锦衣卫千户姜寒看着洛明川，面无表情：“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避退！”

“我是洛明川！”

洛明川说着，望向府内的目光满是着急与担忧。

身为墨澜序下属的姜寒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他没退半分。

“您如今是墨大人的主君，是墨家人，与洛府无关。”

洛明川愣了下，心里百味杂陈。

曾经他盼了很久，被人承认是墨澜序的主君，是墨澜序的人。

但如今，他宁愿不是。

“墨澜序已给了我放夫书，我与他不是夫夫，我洛明川，现在只是洛家的人！”

第11章

洛明川字字说着，无视了姜寒的惊讶，一把推开他跑了进去。

然而，一步，一步。

越往里走，他脚步越慢。

只见洛府上下，满目鲜红。

那些曾经走了无数遍的青砖路，院落那些陪他长大的花草树木，都溅着淋漓的鲜血。

那些曾经喊他公子，逗他玩耍，给他吃食的仆人，都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

洛明川只觉得手脚冰凉。

“爹……娘……”他声音发颤，一个一个人寻过去。

直到听到内堂传出的兵戈声与父亲的声音。

洛明川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他不知摔了多少次，却已经撑着爬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末了，洛明川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熟悉背影。

是爹！

爹还活着！

洛明川眼眶滚烫，刚要开口喊，就瞧见一道道箭矢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射向洛父背后！

“爹，小心！”

洛明川大喊着，直直朝他跑了过去。

将人抱住了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密密麻麻的扎进了洛明川单薄的身躯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斗篷，红色蔓延……

“明川——！！”洛父身上也中满了箭。

他怀抱着洛明川，眼眶通红：“明川……”

洛明川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有无数的血涌出来。

最后，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了拽洛父袖角。

“爹，明川……不疼……”

话落，他的手也彻底的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明川，明川……”洛父唤着，却再得不到回应。

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他突然笑了：“臣这辈子，无愧朝堂，无愧君上，惟愧……妻儿！”

话落，他看了眼倒在几步外早已僵冷的妻子，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全无的洛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