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御刑(34)
而那一年,他心里除了恐惧,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第30章 采花案
那年春闱后,颜知被传召进甘泉宫,穿着新制的官服,怀着满腔的热血,却不料……再次遇到了噩梦里的那个人,再一次被他侮辱。
事后,赵珩告诉他,已派人去咸阳去接他母亲。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没人能知道他当时心里是如何的恐惧,连八年后的他自己,都不敢去回想那段时间的心情。
得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职时,他曾天真的以为,自己终于拥有可以制裁岑玉行的力量。
命运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非但不能,甚至连这官职都是“岑玉行”赏的。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反抗都是笑话,那个人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像失了魂似的,面对赵珩时,除了本能的挣扎和恐惧之外什么反应都做不了。
赵珩似乎也很喜欢他这样,每日乐此不疲的在他身上找花样,只为勾出他更多的屈辱和痛苦来。
那段时间赵珩还很喜欢往宫外跑,且不论去哪都要带着魂不守舍的颜知,就像在书院时那样。
带他去围猎,带他去温泉,春天去城南看桃花,夏天去城北看菡萏,就像失而复得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一下子就想要玩个痛快,在玩腻之前一刻都不愿离手。
他乐此不疲,兴致勃勃,拉着颜知四处跑,哪怕颜知只是全程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发抖。
这种狂热持续了整整一年。
那年冬天,雍城一带下了大雪,赵珩照旧把颜知塞进马车,然后在官道上疾驰了好几个时辰,比以往的行程都要远。
颜知穿得很厚实,身上还披着赵珩的狐貍毛披风,却还是在马车里直哆嗦。
不是因为冷,而是赵珩在外面亲自赶车,皮鞭子呼呼的,“驾、驾”的喊着,一听就无比开心,甚至比往日还兴奋。
他不知道赵珩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来折辱他,害怕到一度甚至想从马车上跳下去。
可他的母亲还住在雍城,她的身边全是赵珩安插的下人。
天黑后,马车才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赵珩开了一间上房,又叫了些吃的,然后拽着颜知进了房间。
“你猜这是哪儿?”用膳时,赵珩忽然问。
“……不知。”
“这儿是长丰县。”赵珩又问,“你猜,我为什么带你来这?”
“……”颜知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这种被戏弄的感觉让他既惊惧又惶恐。
“你是想到什么了?”赵珩笑了。
颜知的大脑早已停止了运转,自然也无从作答。
“我最近得了件有趣的玩意儿。”赵珩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松开系带,从里面倒出两个小小的银环来。
他取了其中一个,在颜知的胸前隔着衣物比对了一下:“是穿在这的。”
颜知当即吓得把筷子撇了,猛地站了起来,连人带椅子退了几步。
“先别慌么,我也没说一定要穿。”赵珩沉下脸,“坐下。”
颜知已经僵立在原地没法动弹了,见状,赵珩将银环收了回去,走到颜知身后,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笑脸盈盈地在他耳边问:“来玩一个游戏,如何?”
“……”
“给你三天时间,帮我找出一个人。找到了,我非但不给你穿那玩意,还有赏。”
赵珩要找的人,和近来发生在长丰县的一连串采花案有关。
颜知在大理寺曾翻阅过这起案子的卷宗。
若是普通狎亵良家女子的登徒浪子,通常当地府衙便能解决,也不至于传达圣听。
会递交至雍城大理寺处理的,必是各地凶残至极的重案,要案。
那采花贼在长丰县犯案已有近十起,他不仅只对怀胎十月的女子下手,且次次一尸两命,从不留活口。
自大衡开朝至今,民风淳朴的长丰县还从未有过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
一时间县里人心惶惶,尤其家中有妻子身怀六甲的,恨不得终日寸步不离在家守着家妇。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寒人家,为生计不得不下地干活,只能留身子不便的妇人闩门守在家,或请近邻帮忙照看。
可即便如此,凶案还是频频发生。
赵珩要找的,就是犯案之人。
“我一会儿去隔壁再开一间房。这三天,我不碰你,你只管专心去找出那人来。”赵珩道。
长丰县十几万人,宛若茫茫大海中寻一根针。
而他只给了颜知三天时间,一块腰牌,和两个随从。
第二天一早,两人离开客栈,赵珩把一块大理寺腰牌塞进他手里,然后对着身后喊了声:
“出来。”
一道黑影应声从客栈屋顶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赵珩身后,无声地单膝跪下。
赵珩抬手示意他起来,对颜知道:“他叫思南。”
颜知一直以为两人是单独来到长丰县,不想突然冒出了个随从,难免吃了一惊。
见他有些吓到,赵珩道:“你虽不认得他,他却暗中护卫你许久了。是知根知底的人,这三天你有跑不过来的事,可以吩咐他去办。”
颜知听了,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
他听说过影卫这种职业,这群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人身边,排除可预测的安全隐患,不到情急之时绝不会现身。
那么,这一年来赵珩对他做的那些事,想必这人也都看见了?
想到自己那些情态落入旁人眼中,颜知感到无比难堪,只觉得自己原本便已所剩不多的尊严又被赵珩踩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