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06)

赵屿皱眉，想起他险些跌落冰河，忍不住叹一口气，“先生，我每次来找你，你都不是伤就是病。”

沈辞有些惭愧，“殿下的确来的都不是时候。”

赵屿拧着眉头，伸手小心的将他抱起来，喂他喝一点热水，“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我送来的补品，有没有按时的吃？”

赵屿当时被陛下召唤，走的很急，沈辞的伤完全没有好，人也还病的不清醒，两人都没有好好的道别。赵屿回宫之后一车一车的补药和珍惜药材送回来，把徐老乐的够呛。

“早都好了。也都吃了，”沈辞喝了热水，稍微暖了些身子，舒服的靠在赵屿怀里，久违的安然，“一日三顿的吃呢，很快就都好了。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嗯，那就好。”赵屿搂着他，轻声附和。

“所以啊，不用担心我。也别听阿林瞎说，他就是吓唬你呢。”沈辞轻声道。

“林哥好端端的，吓唬我做什么。”

“他大概是觉得，我很想念殿下，想骗殿下回来看我。”

赵屿闻言转头，凝望着他，“那先生想念我吗？希望我来看你吗？”

沈辞一怔，慌乱的低下头去，“啊？我……我，我想啊，当然想殿下。”他挑眉笑着，语气又带上三分不着调，“我想殿下想的，夜夜睡不着呢。”

大将军惯于这样，戏谑夸张的口吻诉说真情。赵屿原来不懂，每次都怪他不着调。可他现在懂了。

“我也是。”太子殿下认真的望着怀里的人，一字一句，“我也想你想的，夜夜睡不着。”

沈辞惊呆。

心想着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呀，这不着调起来青出于蓝啊。

“殿下这话……”沈辞笑起来，说到一半胸口忽然闷窒，他不得不停下来，抬手压着心口喘息，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上痛色。

“先生！”赵屿慌忙扶他坐直，给他小心的顺着脊背，看着他一瞬间额上就激出了无数细汗，脸色也一下子青白，他心里也想是针扎一样，疼的呼吸不畅。

沈辞忍了片刻，还是捂着口鼻喘咳起来。赵屿轻抚着他脊背，等他平复下来，便拉开他的手掌，果然看见掌心一片血色，中间有些发黑的血块。

“没事儿，凉着了……咳出来，舒服多了。”沈辞细细喘息着，头晕胸闷，身子发软，倚在了赵屿张开的手臂里。

“殿下，你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不累啊……阿林给你安排帐子没有……”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赵屿扶着他靠舒服些，轻轻揉着他心口，“我守着你，先生。”

这是又给吓着了。

沈辞悄悄抬头，想看看兔子精眼睛红了没有。

他的殿下这回很争气，没有红眼睛。

沈辞松了口气，掩着唇又闷闷咳嗽几声，越发没了力气，但还是不老实，歪在赵屿身边，“殿下啊，你可别守着我，跟守灵似的，像什么样啊……”

“不许瞎说。”赵屿皱眉，轻声斥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乱说话。”

沈辞轻轻笑起来，拉着赵屿衣袖哄他，“是我错了，殿下别生气……说起来我也配不上让殿下给守灵啊……”

“你还说！”赵屿听不得这个，脸色沉下来。

沈辞像个不知好歹的孩子，笑的眉眼弯弯，他心里其实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孤苦啊，也没个亲人了。大概死了只有阿林能给他守灵，北川军能给他戴孝吧。

“我给你守。”太子殿下沉默许久，咬破了嘴唇才说出来这四个字，他将人按进自己怀里，声音有点发抖，但很郑重，“你还有我，不要担心这个。”

沈辞一愣。

这么一板一眼的孩子，亲口说出这种话来，心里该多难受。

可他既然说了能给他守灵……

“那殿下记着这话啊，我要是真的不行了，殿下也别太伤心，得保重，你还得给我守灵呢……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就这么一个徒弟，你要是不肯，我就成了孤魂野鬼……”沈辞絮絮叨叨的。

“你还说！”太子殿下真是动了气，又气又委屈，咬牙切齿的喊他，“沈远溯！不许说了！”

沈辞被他这么连字带姓的喊还是第一回，吓了一跳，慌忙要认错，可是心口却忽的一痛，他暗道糟糕，怎么在这个时候犯了心疾。

疼痛来势汹汹，不给他片刻喘息，沈辞一瞬间就已经眼前发黑，耳边嗡鸣不断，他完全控制不住，仰头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无力的往后倒，被人握住了肩膀稳着身形。

沈辞意识一片混乱，看不着也听不着，觉得天地间混沌一片，他形单影只，缥缈无依，大将军忽然觉得很害怕，恐惧在心底蔓延，他眼眶发酸，有些想哭。

等到这一阵疼痛熬过去，沈辞恢复意识，无力的掀开眼皮，就瞧见太子殿下跪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搂着自己，一手捧着自己的脸。

“先生，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你别害怕，别难受，都是我的错，你别怕，你，你别哭……”太子殿下满心懊悔自责，手足无措的轻轻擦试着沈辞眼角。

沈辞愣了愣，心想着好丢人啊，又哭了？他抬手抹了抹，没摸到什么。

“先生，先生……”太子殿下声音发颤，手也在哆嗦，颤颤巍巍的唤他，“先生，你醒了么？”

“嗯。”沈辞应他一声，“我哪哭了，你别瞎说……”

赵屿无语。刚刚他不过是气的急了，态度坏了一点，含了一声他名字，略带了些指责的口吻，大将军就立刻吐了血，人也倒在他怀里，视线虚无，似乎毫无意识，之后就开始发抖，眼角还落了一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