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07)

就是这么一颗泪，把赵屿彻底击溃了。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对不住，先生，对不住……你打我两下好不好，出出气，你别难受……”太子殿下像是要疯了，红着眼睛求先生打他。

沈辞叹一口气，心想着看给孩子逼成什么样了。他抬手轻轻搂住赵屿，柔声安抚，“先生没事，没被吓着，就是刚才忽然不舒服，难受的……不是被你凶了一下就哭了……你别把你家先生当三岁孩子行不行……”

“是……是吗……”赵屿半信半疑，伸手抱住沈辞，“那也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不舒服，还凶你……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这么喊你了，再也不这样对你了，要是有下一次，你就……就永远别理我了！”

赵屿说着这样的话，手上却把沈辞抱的很紧很紧。

“不至于，就这么凶一下，哪至于永远不理你啊。”沈辞觉得好笑，“最多就是打你一顿，好不好？”

“先生……”赵屿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他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凶先生，把先生都吓的犯了心悸流了眼泪，一定是很严重的罪过。只是打一顿，实在罚的太轻了。

可他的先生多好啊，舍不得重罚，舍不得不理他，只打一顿就行了……先生啊……

“我一定不再犯了，先生。”赵屿郑重其事，态度相当良好。说完还把头埋进沈辞肩膀，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被罚之后一样……

沈辞心也一下子就软的不行了。

他叹一口气，觉得药也不用吃了，赵屿这么软萌，什么都能治好。

赵屿还记着沈辞不舒服，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他，将那些药瓶抱过来让他挑。“先生，你和我说说，这些都是治什么的。”

沈辞看看那堆药，心想着这个林引啊，又来吓唬他们殿下。

“殿下用不着知道这个。”沈辞拿过一瓶来，取了药丸含进口中。

被赵屿闹了这么一场，沈辞倒是不觉得心口疼的太厉害了，只是身上十分疲惫，“你也不总在我身边，知道这个没什么用的。你下次回来啊搞不好我又换药了。”

“先生，我这次来……”赵屿要说什么，还没说完就见沈辞拧着眉头，撑着床弯下腰去。

“先生，怎么了？”赵屿连忙扶他，“哪里疼？”

沈辞这会儿胃腹忽然绞痛，大概是白天着凉了。他咬着嘴唇忍了忍，还是受不住，拿了另一瓶药来吃。

赵屿在一边看着，连忙端了热水回来喂他。

沈辞喝了两口就摆摆手，自己撑着床板慢看躺下来，侧身蜷起双腿，皱眉忍了一阵子，才抬起头疲惫的望向赵屿，“殿下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你累了，先睡吧……”赵屿心疼他，手轻轻贴上他的脊背，声音轻柔，“歇着吧，醒了我们再说。”

“也好……”沈辞身上这会儿特别难受，也没有心思跟他说话，闭上眼睛长长喘了口气，眉头一直皱着，像是疼痛根本不得缓解。

赵屿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头凝望着他。

“殿下这次来，能呆几天呀……”沈辞缓了片刻，忽然问。

赵屿给他擦着额上的汗，随口回应，“呆不了太久。”

沈辞闻言又勉力睁开眼睛看他，似乎是听他说待不了太久就不舍得睡了。

赵屿被他这么望着，心里满足极了。他笑一下，俯**贴着他额头，轻声道，“你尽管睡，醒了我也还在，不走。”

沈辞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似乎太粘人了一些，忍不住笑一笑，听话的合上眼睛，挣扎着给自己找回脸面。“殿下有事便走……没关系。”

城下骨-50

“梦里，你死了。”

沈辞闻言略微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事儿啊，这算什么。先生也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也死了。

“不就是个噩梦吗，没事没事，别害怕。”沈辞对此并不意外，轻声道，“梦都是反的。”

“这个梦不一样，我十岁那年北川城破前就做了这个梦，梦见北川城被屠，有个银白战甲的将军将我捡回去，逼我叫他先生。”赵屿觉得沈辞这么搂着他姿势有些别扭，便坐起来，小心的扶起沈辞，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一边给他揉着肚子一边轻声说那个梦，“我们在北川一起生活了十年，中间有京都来人说我是个皇子，要带我回去，我不肯走。”

沈辞认真听着，表面不显，心里却在细细盘算。

赵屿果然也做过类似的梦，细致的梦到他们的相识相遇和相处。只是赵屿的梦里他没有南下当太子，而是一直陪着自己。

“我们一直待在北川，相依为命，后来我也攒了战功，当了你的副将，可以替你带兵出去打仗。可你还是很辛苦，皇帝不信你，朝廷不容你。”

赵屿想起梦里沈辞的艰难境遇，仍旧为他委屈愤懑，为他不值，也仍旧会心疼。

沈辞倚在赵屿怀里，腹部有他温暖的手妥帖的按摩着，倒是还算舒服，他心里琢磨着两人梦境的差别，见赵屿不再说话，便催促着，“后来呢？我怎么死的？”

赵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无法在清醒的状态下去回忆沈辞的死亡，也说不出来他那个惨烈的结局。

“怎么不说话了，后来呢？”沈辞抬头看他，发现殿下眼睛又红了，目光里满是哀痛。

这孩子怕不是个兔子成精？沈辞无奈的想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和他面对面，“怎么了啊殿下，我死的很惨吗？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呀。”

沈辞心想着，还能怎么惨呢，能有你在我梦里万箭穿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