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08)

“别问我了，我说不出来。”赵屿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哽咽，“别让我说了，求你……我，别让我，别让我想这个……”

“好好，不说了，咱不说了。”沈辞一看孩子真难受了，连忙不再逗他，伸手过去抱抱他，柔声道，“殿下别害怕，就是个梦，先生好好的呢，那梦不会成真的。”

“嗯……”赵屿心痛难忍，咬牙应一声。

“殿下，梦里你没南下，帮不了我，只能看着我死，所以四年前朝廷来人寻你，你才偏要进京，是吗？”沈辞忽然想明白了，喃喃叹息，“我的殿下啊，怎么这么傻，怎么不和先生说……”

你知不知道，在我的梦里，你进了京当了太子，然后就死了。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的啊。

所以似乎无论你进不进京，咱们都是要死的。

那还不如不进京呢，多陪我几年不好吗。

当然这些不敢说，一说殿下还不真得成了兔子精。

“这么说起来，咱们是不是可以算是认识两辈子了。”沈辞放轻松口吻，安抚着殿下，“梦里我待你好吗，也像现世这样老欺负你，看上去不怎么着调吗？”

赵屿抿抿唇，心想你也知道你自己不着调。

“好，你待我很好很好。你教我骑马射箭读书写字，让我带兵为将。你性子也和现在一样，不怎么……不怎么着调，但你没欺负过我，梦里没有，现实里也没有。”赵屿认真道。

沈辞听的一笑，殿下可真是老实孩子，觉得什么都不算欺负。

“梦里你没受这么多伤，身子没有这么弱。”赵屿又在给他擦汗，这次回来，殿下对此特别执着，看不得他流汗。

沈辞想着在他自己的梦里，他也没有这么多伤病来着。

“可你似乎很怕我受伤啊，从小就是见不得我生病，一点小伤都要小题大做。”沈辞想起从前的事儿，忍不住问，“是因为我在你梦里死的太惨了？”

“或许吧。”赵屿拥着他，默默收紧手臂，“也或许就是心疼你，觉得你为大烨、为朝廷出生入死，受的伤都不值得。”

沈辞一笑，随口道，“那殿下宽宽心吧，我这身上的伤有一半是为你受的。”

“我知道。”赵屿咬着嘴唇，苦笑一下，“我本想能护着你，没想到总是害你。”

“怎么是害我呢，”沈辞仰起头望着他，目光璀璨宛如星辰坠落，“殿下，比起为朝廷伤，我更愿意是为你伤。”

大将军这话说的掏心掏肺，赵屿听的也像是心肺被掏出来。

谁要你为我伤啊。

太子殿下郁闷的想着。

沈辞可以感觉到太子殿下不大开心。虽然太子殿下面上一切如常，按照计划每日在北川巡视，闲下来就在中军帐里陪着沈辞。可沈辞多了解他啊，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太子殿下心里有事，一点都不轻松。

从小到大沈辞哄孩子都是一个套路，万事顺着，嘴上哄着，然后再喂点好吃的。

于是，赵屿最近几天每日都能吃到北川特色的饭菜小吃。虽然比不上御膳的精致，但却是小时候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是和沈辞一起尝过的味道，远胜世间珍馐。

这日下了小雨，林引在军营中支起雨棚，说中午吃锅子。

北川牛羊品质都很好，烧烤和锅子都是一大特色。赵屿那些年在北川时，沈辞就经常在下雨天跟他一起吃锅子，吃的酒足饭饱在一起窝在椅子上睡一觉。

大将军最喜欢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每次都懒懒散散的念叨着这才是人间。

赵屿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心里滚烫，转身进了沈辞的营帐。

沈辞侧身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赵屿走过去，俯**来，抬手擦他额角的冷汗，而后用手指轻轻抚着他额角鬓发，满心眷念。

今儿天凉，沈辞身上不舒服，胸腹都冷坠坠的，睡也睡不着，就只是躺着休息，知道赵屿进来，本也不想理他，可见他一直拿手指蹭他额角，弄的他心里痒痒的，大将军忍不下去了，睁眼瞧他，“今儿吃锅子。”

赵屿望着他，似乎也知道他没睡着，对他突然睁眼一点都不意外。

“果然是你安排的。”

“怎么了，安排的不好，殿下不喜欢了？”沈辞问。

“喜欢。”赵屿轻声，“你安排的，都喜欢。”

“喜欢不赶紧吃去，总在这摸我头干什么。”沈辞抬手将他的爪子扒拉开。

赵屿想我倒是想摸别的地方，怕你生气。

“不摸一摸就不踏实。”太子殿下垂着视线，声音轻飘飘的，颇为委屈，“怕你，怕你就是场梦。”

沈辞扑哧一笑，“说什么傻话。”

赵屿垂眸不语。

“怎么能是梦呢，”沈辞握住了赵屿的手，“真要是在你的梦里，你舍得让我受这么多伤吗。”

“舍不得。”赵屿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沈辞手背。“那要是梦就好了，你不会真的难受。”

“殿下嘀咕什么呢，一会儿是梦一会儿不是梦的。”沈辞摸着他头发，轻轻叹口气，“别想了，快吃饭去吧。”

“不吃。”赵屿不动，“我想和你一起吃。”

沈辞一愣，有些为难的迟疑了一下，还是认命的叹口气，撑着床要坐起来。

“怎么了，要什么？”赵屿扶着他。

“起来吃饭去啊。”沈辞道，指了指远处的狐裘，“给我拿来。”

“还不舒服呢吧，能吃这些吗，我给你把粥端来。”赵屿有些忧心。

“不是你说要跟我一起吃的吗。”沈辞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