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16)

沈辞忍着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努力往后躲，抬手推开太子殿下，大将军向来不着调，但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像是个脸皮薄的正经先生了。

“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沈辞低着头，身子贴着车厢壁，艰难道，“你，你别离我这么近……”

“先生怎么了？”赵屿莫名其妙。

“没怎么……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你，你说话就说话，总动手动脚干什么……我，我好歹是你先生，这样不合礼数……”沈辞吞吞吐吐的说着。

太子殿下怔怔望着他，许久才小声问一句，“先生，你怎么了啊……”

沈辞有些心烦意乱，刚想说没怎么，你别碰我，就瞧见太子殿下真的往后退了几步，由坐姿改为跪姿，端端正正的垂首跪在榻边，声音里满是惶恐不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以为，以为寻常爱人之间，都是这样的……对不起，先生……”

年轻的太子殿下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又惊慌又无助又委屈。

沈辞几乎是瞬间就心软了。

他叹一口气，探过身子拉住赵屿手臂，温言道，“起来，跪我做什么……”

赵屿垂着头不动。

沈辞便伸手抬起他的头，这才发现孩子眼圈红红的。他失笑，“怎么还委屈了？”

赵屿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失落无措，声音嘶哑，“先生，你还是不信我。”

沈辞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见他这副模样心疼的很，发现拉不起他，就只能坐起来，轻轻搂着孩子肩膀，好声好气的安慰他，“没有啊，先生哪不信你了？……而且这和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想的这些，我这两年都反复想过了。”

赵屿望着沈辞，认认真真的开口，“将来我如能登基为帝，若你愿意，我便与你共掌江山，结发成婚，朝野上下我自会摆平，不让任何人非议于你。我一生一世唯你一人，不要什么后宫，也不在意什么子嗣。待我们百年之后，江山可传承于皇族其他子弟。这些我都会安排好，不必你来忧虑。”

“若你不愿受束缚，我也会替你稳固山河，不必你再日日苦守边境。天地广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说过的，只愿你不受桎梏，心自由，身也自由。”太子殿下目光中尽是深情，击碎了大将军心里的防线。

“无论如何，沈辞，你都是我的爱人。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

沈辞怔怔的望着他，许久之后，大将军终于在太子殿下的深情里溃不成军。他脱力般的垂下头，将额头抵在赵屿肩膀，沉沉叹息一声，“我担心的，也不全是这些……”

他的声音毫无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不安。

赵屿心疼的厉害，抬手轻轻搂住他，安抚般的抚摸他散落在肩的发丝，轻声问，“还担心什么，先生？”

那可多了。

沈辞疲惫的摇摇头，趴在他肩头合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赵屿也没有再追问。无论先生担心什么，只要先生心里有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还是很累吗，一点精神都没有。”赵屿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只搂着他，轻声商量，“别再睡了，这就到了。到了地方，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吃些软乎的食物，再舒服的睡一觉，好吗？”

“到了吗……怎么没听见路上有声音。”沈辞合着眼睛，喃喃的问。

“没有带你去太子府，城里太吵闹，不利于你休息。我在城郊置了套宅子，引了温泉水过来，对身子好。你就住在这里，每天泡一泡，能驱寒。”

沈辞趴在赵屿肩头，赵屿一低头就能吻到他发顶，可要吻上去的时候又怕他不喜欢，便忍住了，只轻轻的抚着他肩背，声音温柔至极，“什么也不要想，先把身体养好。先生啊，你不知道，我在京都收到林哥的信，说你一入秋就病了，一直好不起来，天越冷便越严重……我简直恨不得丢下这太子之位不要，也赶回去陪你。”

沈辞闻言心里酸软，忍不住道，“阿林好好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没大事，就是怕冷罢了。”

“可我又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就只能在京城里备好了这些，想着尽早接你过来享福。”赵屿接着道，“先生，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都是最好的东西，配得上你。”

果然不愧是太子殿下。

沈辞跟着赵屿在山庄里转了一圈，不禁连连咂舌。太子殿下这庄园虽然不算很大，但布置的却是极尽舒适，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东西。

大将军小时候是享过福的，也算是见过市面，只是这些年为了北川军散尽家财，节俭惯了，初一见这些还是有些惊惶，忍不住拉住赵屿，悄声问他，“殿下，你哪里来的这些钱啊……你日常已经支援我们北川不少了，怎么还能布置这么好的宅子……殿下，你可不能走错路啊……”

大将军忧心忡忡，满心紧张，看的太子殿下一乐，忍不住搂住他肩膀，轻声安抚，“先生安心，都是我这些年的份例，逢年过节的赏赐，再加上给陛下办差事的奖赏。我没有贪也没有抢，都是自己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先生尽管用。”

“那也没有这么多吧……”沈辞喃喃。

“陛下疼我，都赏最好的。”赵屿握着他的手，扶他进屋。

热水早就备好了，沈辞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时看见太子殿下等在外间，已经准备好了清粥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