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45)

“先生！”赵屿吓得声音都变了，见沈辞按着心口，深恐他心疾发作，慌忙喂他药丸，将他搂在怀里，小心的给他顺着脊背。

沈辞好半天才缓过来，脸色雪白，满额冷汗，靠在赵屿肩膀，难受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还是轻轻念叨着什么。赵屿仔细去听，依然是不值当和对不住……

赵屿受不了了。他哪里能坐视先生这般伤心伤身，什么也顾不上，将一切都坦白了。

“先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哎，我真的不是自伤。我这伤，是另有隐情。”赵屿扶着沈辞靠在软枕上，自己面朝着他，张开手臂将他环抱在中间，像是怕自己后面的话会吓坏他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先生，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儿，比你从前糊弄我的事儿都大，你可千万别害怕……万事都有我呢，先生什么都不用操心。”

沈辞心口还有余痛，没有什么力气，抬目看他一眼，心想着一听这套铺垫，准没什么正经事儿。他轻哼一声算作回应，等着看殿下编什么瞎话骗他。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将大烨的秘密和盘托出。“北川城下有个阵法，可令时光回溯……”

殿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沈辞的神色，见他听闻这事儿之后虽然神色惊愕，但还没太恍惚，心里想着果然不愧是先生啊，这么大事儿都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之风啊！

沈辞惊讶的却不是这事儿本身，而是皇帝居然将这件事告诉了赵屿……皇帝想做什么？

城下骨-87

沈辞一面听赵屿讲，一面在心里盘算。直到听见赵屿说，他这伤是被割腕取血养阵……

“什么？！！”大将军又惊又痛，猛的抬起头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去扒赵屿的衣裳。

“先生？”这人摇摇晃晃的根本坐不住，赵屿两手拢着他圈在怀里护着，也不敢乱动，只无奈的问他，“先生这是干什么啊……”

“只有手腕吗？胸口呢？让我看看……”沈辞眼底满是惊恐慌乱，颤抖着手去扒拉开赵屿胸前的衣裳，仔仔细细的查看抚摸，直到确认了那里没有一点伤痕。但仍不能放心，抬头去看赵屿，“只有手腕吗？别的地方呢，还有别的伤嘛？”

“没有了，割手腕还不够吗，还要砍多少刀啊。”赵屿哭笑不得。

“是吗……”沈辞喃喃，又捧起殿下的手腕，越看越心疼，又愤怒又委屈，“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他明明……”

皇帝明明答应了我的，用我的血就行了，不会再伤害你……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都替了你这么多年了，浑身气血都要熬干了，却还是不能免你受苦，还是要让你遭这样的罪。

皇帝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你……

沈辞越想就越难受，替赵屿委屈气愤，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掩唇闷闷的咳嗽起来。

“先生。”赵屿连忙扶他，给他顺着脊背，“没事，没事，就是流点血，早就没事儿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呢。”

好什么啊……

你看看你先生我，这搞不好就是你的未来。

凭什么呢。你都在这该死的阵法里死了两次了，次次尸骨无存，为什么活着的时候还要受这种罪，你不是皇帝亲生的吧，他怎么能这样折腾你！

“他怎么能这样……”沈辞唇角咳出了血，但无暇去管，满心都是赵屿的委屈，他望着眼前的殿下，哑着嗓子唤他，“殿下……疼死了吧……”

先生眼睛里全是疼惜爱护，还有点替他委屈不平的意思。赵屿原本不觉得什么，可是被人这么一望一问，竟然也就无端的委屈起来。

“是啊，疼死了呢，一直流血，都止不住……”赵屿委委屈屈的，跟他的先生撒娇，“你也不管我……丢下我跑的无影无踪的，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你去了哪……”

沈辞心痛的要命，抬手抱住殿下，声音沙哑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要是知道我走了皇帝会打你的注意，我肯定不会走的啊……我能跟你说什么呢，说我去了旧时光，见到了最初的你，说我本想替真正的将军去死，却没想到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连赴死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无法改变你们的结局？说我浪费了那般宝贵的机会？

沈辞心里本就难受的要命，听到赵屿这么委委屈屈的跟自己诉苦，全然不觉得孩子就是在撒娇，而是觉得赵屿真的很苦。他内心十分崩溃，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将军心里眼里都是殿下，只想着赵屿的苦，根本没有半点心思留给他自己，哪怕明明他自己是被当胸一刀，以血脉供养了那个阵法七年，熬的油尽灯枯，更没有想到当年受伤的自己明明也是被赵屿丢下不管，三年都没有来看他一眼……

深情的人大抵都是这样，想到了对方，就想不起自己。

“殿下……对不住……”大将军难过至极，视线都模糊了，脑子里一团乱，趴在赵屿肩头，低声问他，“殿下，我们都对不住你，该怎么补偿你呢……殿下，你想要什么……”

“补偿啊……”太子殿下搂着先生，沈辞这么疼他，这么在他耳边低声和他说话，简直温柔到了极点，显得无端旖旎，让太子殿下有些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先生……”

要我？

要我干什么啊，你分得清楚我是谁吗？

大将军心里更难受了，将头埋在殿下肩膀，心想着我不是你的将军啊，你这傻孩子，认错了人也不知道……我跟你那将军一点都不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