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48)

沈辞笑出声来，低声骂他，“这说的什么话，看你这鬼迷心窍的样子。”

“不是鬼迷的，是让先生迷的。”赵屿认真道，“怎么这会儿就歇着了，身上不舒服？”

“没有，就是累了点。”沈辞轻轻喘着气。他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夜里总梦到那些旧时光里的事情，三辈子的记忆加在一起纷乱五章，弄得早早就醒来，白日也很没精神。

“怎么又把自己累着了……”赵屿皱紧了眉头，给他抚背顺气。

沈辞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儿。”

“那还想睡吗？”赵屿柔声问他。沈辞有点坐不稳当，被赵屿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了他肩上。

“嗯。”沈辞还是困倦，特别是被赵屿抱着，就更倦了，简直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心里也什么都不爱想了。

“那就睡吧。”赵屿轻抚着他肩背，俯身将他安置在榻上。

沈辞合了眼睛，过一会儿却又拉住赵屿手腕，低声问他，“殿下刚回来，没有什么要紧事处理吧？”

“嗯，没有。怎么了？”赵屿俯身问他。

“那……殿下陪我躺一会儿吧。”沈辞声音虚软，略微有些沙哑，低声半是恳求。

殿下走了几日，他就有几日夜里睡不踏实了。沈辞很是嫌弃这般无能的自己，但又克制不住的，很想念他的殿下。

赵屿心里一颤，温软的不像话。

“好……”太子殿下低声应着，脱了外袍靴子，在榻边躺下来，没等他张开手臂去抱沈辞，昏昏沉沉的大将军就自己凑了过来，像是半梦半醒之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

太子殿下连日赶路的疲惫都被这一个细小的举动弄得无影无踪了。觉得老天爷真的待他不薄，有这么一个沈辞，他多辛苦多烦闷都不算事儿了。

“先生……”赵屿喃喃念叨着，轻声问，“睡着了吗？”

“唔……还没。怎么？”大将军声音里满是倦意。

“没怎么，”赵屿张开手臂抱住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沈辞这会儿浑身都不舒服，哪里都疼。殿下这么心疼他，沈辞心里也很高兴，抿唇轻轻一笑，应着，“好啊……揉哪都行。”

哪都行。

这可不就是哪里都疼吗。

赵屿心疼极了，望着面前的人。大将军这一副身子千疮百孔，肩颈腰背腕骨膝盖都有旧伤，胃腹之疾也重，心脉更是虚弱……他浑身都是伤病，赵屿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揉起……

“先生啊……”赵屿只得将他搂在怀中，闷声一叹。

林引说将军最近睡得不好，赵屿便没敢走，抱着他的先生睡了一整夜，结果大将军靠在他怀里安安稳稳的，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不是睡得挺好吗。

太子殿下放了心，低头仔细看他家将军的睡颜。将军睡得真好，眉眼舒展开来，踏实又安稳。赵屿俯身吻他，顺势扣住他脉搏，细细分辨。

大将军衰弱的厉害，脉搏轻而乱，他的身体看似好转，症状像是在减轻，但身体底子已经损毁衰败的厉害……

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你……

太子殿下心里又慌又乱，忍不住想起了北川城下的大阵。

逆转时光之力吗，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次，我能不能护住你，让你再不受这些摧残。

沈辞这一晚睡得前所未有的好，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昏沉了一段时间才醒过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昨晚上殿下好像是回来了，还抱着他哄他睡来着……临睡前殿下好像是问他哪里疼，说要给他揉揉……沈辞揉了揉胸口，觉得今天疼的确实是稍微轻了一点点。

还是殿下在身边好啊。

沈辞抿唇笑着，见殿下不在，便想要去找他。正巧碰上林引进来送早餐，沈辞便将赵屿那一份也要了来，一起端着去太子殿下的帐子。

太子殿下也没在休息，正坐在桌案前，专注的看着什么，连有人进来都没发觉。

沈辞也没有喊他，端着东西直接走过去，想看看他在研究什么。

桌案上铺的满满的，一桌子都是太子殿下的画。

画里，都是大将军……

沈辞心里一痛，脚下一个踉跄，膝盖旧伤作祟，噗通一声跪在了桌案前，“唔……”

“先生？”赵屿这才抬头，吓了一跳，慌忙的跑过来扶他，“怎么了这是，腿疼了？磕坏了没有，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没……没事……”沈辞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膝盖，深深吸了口气。“就是，没站稳当……算是给殿下行个礼吧……”

赵屿拧着眉头，在他身前跪下来，不管他怎么说，顾自查看他膝盖的情况。

“还好衣物穿的厚，没有磕着骨头，也没有破。”赵屿松了口气，握住沈辞双手，“怎么自己过来了，腿一直疼吗？”

“不疼。”

“嗯……那昨晚睡得好吗？本来想着时间差不多就去看你的，没想到忘了时辰。”赵屿叹口气，看见沈辞端着早餐，心里也是一动。“先生是来找我一起吃早餐的嘛？”

沈辞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应。

他身前铺陈了一桌子，是太子殿下对那位大将军的深情和思念。他这么想着，就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胃腹都开始发疼。

“我吃过了，这是给殿下的。”沈辞勉强笑一笑，有点坐不住了。“殿下赶紧用早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辞起身时又是一个踉跄，被赵屿眼疾手快的搂住。太子殿下敏锐的察觉大将军的情绪不大对劲，搂着他轻声问，“先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