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65)

林引抬手敲了一下许卫脑袋，斥责，“没事多看点书，词能这么用吗。”

许卫耸耸肩，表示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六殿下没了，大将军活着也是个空壳子，一尸两命再恰当不过了。

屋里头，赵屿亲自给沈辞换了药，忧心忡忡，“怎么好的这样慢。我腿上伤都愈合了，你这后背还是不怎么见好。”

“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沈辞趴在赵屿膝上，随口道。

“不光是这个，”赵屿轻轻拨开他颈后的长发，看着那道浅浅的划痕，“好像你身上的伤好的比别人都慢许多。石块磨出来的血痕，正常情况也就十天半个月便看不见了，可你这怎么还有印子。”

赵屿听说了沈辞那几天在一线抗灾的情况，夜里睡在石头块上面，脖子后面磨出了好多血痕。

“还有手上这些伤口，也不如正常人痊愈得快。”赵屿握着他的手，皱眉道，“莫非还是那暗器的原因……徐老怎么说，这不是他家乡的东西吗。”

“我没有问过他。到底是身份立场不同，他说或不说都为难，说了我也未必能信。”沈辞撑着身子坐起来，慢慢倚在床边软枕上，“也不是不能愈合，就是慢了些，不算大事。若是真有什么性命之忧，徐老不会不管我的。”

赵屿拧着眉，仍旧是心里不安。

“追杀你的那几波刺客，查的怎么样了？”沈辞换了话题。

“有两路人马大约是我那两位兄弟。剩下一路没有什么线索，那八成就是白厄人了。你说他们杀我做什么，杀皇帝去啊。”

“大逆不道。”沈辞斥责他。“陛下老了，江山交给谁对他们威胁最大，他们想必是清楚的。”

“我一个捡回来的皇子，母妃是谁都不知道，还真能把江山给我？”赵屿笑着，“陛下待我百般的好，也就是把我当成个靶子，真正要把江山交给谁，他心里清楚着呢。”

沈辞看着赵屿，似乎没有想到他这般透彻。

“那你想要吗。”沈辞轻声问着。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换个人来问，赵屿必定会治他一个大不敬罪。

但沈辞问，那是不一样的。

“想要。”赵屿坦然道。

他想要坐拥江山，想要无限权柄，这样就可以不让沈辞做将军，不用他去守城，不用他打一场必败无疑的仗，不用他以身殉城。

不就是个大烨嘛，沈辞能扛，他也能扛。

沈辞看着他，没有回话，心里想着，好啊，孩子说要了，那拼了命也得给他拿到手啊。

“糖糕没有了，我晚些出发，明儿一早就能买回来了。”赵屿不再和他说那些，给他盖好了被子，“好好睡一觉。”

“怎么老是糖糕，殿下就没有新花样了。”沈辞笑话他。

“先生吃腻了？那我再上街踅摸踅摸。”

沈辞懒懒散散的倚着，抿唇笑一下，合上眼睛。

他胃口还是不好，但每餐都能吃小半块糖糕喝一碗药，这已经很不错了。

最近赵屿贴身照顾着他，给他换药，便竜清晰的知道他有多瘦，身子有多差。

赵屿恨不得将街上所有好吃的都给他寻来，但大将军无福消受，最后能吃的下的还是那可怜巴巴的一口白糖糕。

赵屿郁闷的想着，早知如此他当时应该偷一块红豆糕，好歹还能补血。

六殿下平安归来，平江城的官员忙不迭的上奏。皇帝大喜，派了亲兵来接赵屿回京都。

赵屿以身上有伤为由，赖在平江不肯走，打定主意要给沈辞把身子养好一些再上路。

沈辞也算是争气，一点点缓慢的好转，背上伤口总算结痂，不再碰一下就开裂流血。

大将军在平江城待不住，想早点回京都，然后便能择日北上。他离开北川太久了，不踏实。

沈辞开口，赵屿从来都是不敢不从。

离开平江的前一夜，正赶上一月一次的夜集。大将军来了兴致，非要去逛逛。

“为了这座城，咱们两个命都要搭上了，如今大灾过去，城里华灯初上歌舞升平，怎么能不去看看。”

赵屿听他说着，心里也是一动，自己守护过的山河，总想亲眼看看的。

“好，那就去看看。”

两人低调得很，也没带什么随从，换了身寻常的衣裳扎进了人堆里。

江南的夜集很是热闹，两边小摊上各种新鲜的食物和小玩意。

“还没逛过呢吧。”沈辞随手拿了个糖人逗他，“喜不喜欢，先生买了送你。”

赵屿看也不看糖人一眼，只望着他笑，点头道，“喜欢。”

先生给什么都喜欢。

沈辞于是还真就买了个糖人，递给了六殿下。

“小时候你可不喜欢这个，说吃不饱，不如买糕点吃。”

赵屿伸手接过来，心想着那还不是因为你穷，不想让你乱花钱。孩子嘛，也没什么钱的概念，只是觉得能不买就不买了。

“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北川没有这么热闹的市集，沈辞比赵屿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兴致勃勃豪情万丈，大手一挥，“先生都买给你。”

赵屿忍不住笑，“先生有钱了？”

沈辞抬眸看他一眼，清咳一声，“我家阿遥想必是懂事的孩子，不会铺张浪费……”

赵屿笑起来，轻声道，“先生想要什么，我买给你。我有钱。”

沈辞也笑起来，点头道，“对，你爹有钱，不用白不用。”

两人说说笑笑的，在集市里闲逛，渐渐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

赵屿抬手虚虚揽住了沈辞的肩膀，将他护在身侧，“先生当心，人多，别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