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66)

后背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但碰一下也还是疼的。

赵屿简直恨不得把他罩起来，哪里舍得他被人群挤来挤去。

沈辞没有回话，似乎是被街边的小物件吸引着顾不上回应，但眉梢眼角的笑意却已藏不住。

你捧在心上的人也奉你为珍宝，这大约就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两人走走逛逛，尝了一些小吃，看了一会儿杂耍，放了一盏河灯，踩了一些字谜。算是把寻常江南百姓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时候不早了，回吧。”差不多能逛的也都逛完了，赵屿见沈辞已经有些疲惫，轻声建议。

“不想回。”沈辞其实累了，身上也有些不大舒服，大约是药效过了。但他不想走。

此间繁华中藏着盛世独有的安宁，让大将军沉醉不已，不愿离去。

“想再走走。”

赵屿隐约懂得他的意思，轻声道，“好，那就再走走。”

可真没主见。沈辞笑，侧头问他，“可是走的远了，我一会儿没力气，走不回来怎么办。”

“没事，有我呢。”赵屿拢了拢他身上的斗篷，秋夜风大，沈辞可不能受凉。“走不动了，我就抱着你回去。”

沈辞将头别过去，抿唇笑，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两人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直到再没什么人摆摊，沈辞停下来，抬手撑着石柱，轻轻喘了口气。

身体真是不行了，说走不动就走不动了，沈辞心口不舒服，刚抬手想要按一按，就已经被赵屿搂在怀里。殿**贴的给他轻抚着胸口，等他慢慢缓过这一阵。

“累了是不是，回吧。”赵屿担忧的望着他，“我去叫个马车。”

沈辞有一点站不住，身上出了许多汗，抬手抓住赵屿手腕，侧头问他，“殿下不是说要抱我回吗，怎么不算话。”

赵屿一愣，“路上人多……”

沈辞不高兴了，松开他手，落寞道，“殿下原来是嫌弃我，人多就不肯抱我了。”

“哪有啊。”赵屿忙道，他只想着这么多人，先生怕是不愿意，这会儿连忙就张开手臂要把他抱起来，沈辞却一个转身躲开了。

“殿下不愿意也别勉强……远溯别的不好，但好歹识趣。”大将军撑着石柱站的摇摇晃晃，一副我很伤心但我不说的样子。

赵屿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先生，我只怕你不愿意……我，是我求之不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辞闹腾够了，就抿唇笑起来，也真是没什么力气了。“是走不了了，那殿下背着我回去吧。”

“好，好。”背着抱着扛着拎着，怎么都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屿半蹲下来，让沈辞趴在他背上。

“殿下真没有不愿意啊？”沈辞被他背着，舒服的将下巴垫在他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要是不愿意，可千万别勉强啊……”

“不勉强，愿意。”赵屿听不得他这样委委屈屈，赌咒发誓，“要是我有半点不愿意，让我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沈辞心里一颤，想着你在梦里可不就是这么死的，话可不能乱说。

“别瞎说。”他压抑着情绪，低声道。

赵屿不说话了。

回去时赵屿走了一条安静些的小路，没有什么人，月光下头两个人影子交迭着，无限亲昵。

沈辞伏在他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先生累了就歇着。”赵屿轻声道，“我走慢一点，尽量不晃。”

沈辞困倦疲惫，身体也不舒服，喃喃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赵屿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动。

“先生怎么了，不舒服？”赵屿看不见他的样子，就有点慌。

“没有。”沈辞回应着，抬手轻轻拨开了赵屿颈后的头发，在他后颈的位置轻轻一吻。

赵屿身子一僵，定在原地动不了。

那是他偷偷吻过沈辞的位置，不敢贴上肌肤，只能隔着发丝，尽管已经虔诚得小心翼翼，可依旧觉得是一种毫无分寸的禁忌和亵渎。

“先……先生……”赵屿脑子是木的，心是酥麻的，讷讷的唤一声，满是惊惶无措。

沈辞将额头抵在赵屿肩膀，觉得自己大概是病糊涂了，怎么这种事说做就做了。

赵屿趁着他病的昏沉偷偷吻他，他是知道的。

那一个小心翼翼的吻，缓解了他病中多少痛苦，他却是说不清的。

“殿下……”沈辞声音微弱，宛若叹息，低的几不可闻，“我心里，也一直都是你啊……”

城下骨-37

一直都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赵屿一路晕晕乎乎的，没敢开口去问，暗自揣摩着。先生心里当然有他啊，先生那么重情谊的人，两人一起相依相伴的在遥远的北川过了七年，先生有什么事都不瞒着他，悲喜都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

先生心里当然一直有他。

但是，除了那七年相伴的情谊呢，除了那师徒之间的情谊呢，他们之间，还有些什么呢。

还可以有些什么呢。

先生的这个吻，究竟是如他所不敢奢望的那样，还是仅仅像是一直以来对小孩子那样……

赵屿心乱如麻，脚下一不注意就拌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背上的人低低闷哼一声，不知道是哪里被弄得不舒服了。

“先生？”赵屿侧头轻声去唤，没有回应，也许是睡着了。这样看不见他赵屿总是不安，找了个地方将他放下来，然后打横抱起。

沈辞脸色不好，皱着眉头，手掌搭在胸口的位置，睡得沉。

赵屿抱着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这才觉出踏实。